《建国之前成的精》
第二章
我就该去老老实实找个心理医生,来这儿找算命的干什么,多余干这事儿。于川在心里吐槽着,对那个传说中的萧先生也没什么兴趣了,窥斑见豹,能带出这样的徒弟,师父还能是个多牛逼的人吗?他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我考虑考虑啊。”
萧踏月听出了他言下的跑路之意,一下子站了起来,打算送客也打算挣扎着挽留,做着最后的努力,“老板你听我说,八万多块钱你买不了劳力士,买不了法拉利,但是能买一个出入平安,门庭和谐,我告诉你,这可赚大了!”
“不用了,我对这些不是特别感兴趣,再想想吧。”于川摆了摆胳膊,生怕被她拽上挣不开,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就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摆地摊上都只有那些没文化的大爷大妈才会看几眼,信不信都得看忽悠水准。
“慢走啊。”萧踏月夸张地挥舞着手臂,好像有多舍不得他走似的,随后站在原地目送他头也不回地走开。唉,说真的没宰上确实挺可惜的。她窝回椅子里,拿过外卖袋子,拆了一次性筷子的塑料膜,再扇了扇于川残留下的汗味,跟脏袜子上的酸臭味有点像,还有种熟悉的咸味,气味像她之前去海底捞时吃的爆米花和昨天刚拆的玉米片混合在一起。
等等,怎么是这味道。
萧踏月多嗅了两下,神色一变。
“于川,你过来!”她大声喊道。
于川没走得多远,闻言脚下一顿,接着继续走开。他又不是傻子,回去继续听江湖骗子胡说八道,兜售那些垃圾白浪费时间。
他闷头往前走了几步,悄悄侧头瞄一眼,想看萧踏月有没有追上来,发现无人后大松了一口气。
“你跑个什么劲?”
于川登时被吓了一大跳,本来应该在他后面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站着,他立刻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把被吓飞的魂找回来,推了下眼镜不耐道,“还有什么事吗?”
“一看你就是大老板,贵人多忙,绝对不会耽误多少时间,咱们边上说点正事儿,”萧踏月大大咧咧地揽过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往人少的角落里带,力气恰到好处的不容拒绝。
于川还想抵抗,结果一点都不起作用,没想到她细胳膊细腿儿力气这么大。见她手上没把那什么开光的东西带来,也没拿其他东西,就算那角落人少,真出事儿了他还能大声呼救,再说了,光天化日之下,他一大老爷们儿对付一小姑娘还能搞不过?这么一想安心许多,他抓着突然有些紧的衬衫领口松了松。看看她还能说些什么鬼话,都是行骗的话术,他一毛钱都不会掏的。
“刚刚没仔细看还没发现,你最近是不是遇见过什么奇怪的东西?”萧踏月双手抱臂,靠着墙歪歪站着,开口问道。
我遇见的最奇怪的东西不就是你吗?于川有些不屑,这是想玩心理暗示那套了,把他说过的话换一套说法来问他而已,业务水平太次了,应该去天桥上进行就业培训再来行骗,“没有,我正常上下班,连生人都没遇到多少。”
“那,”萧踏月目光一凛,换了个问法,“最近你周围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
于川没什么耐心在这继续跟一个骗子在这儿你来我往的聊天,也没心情,想也没想就要反驳,“没……”
萧踏月自顾自打断他,继续往下问,“比如有人死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笃定,好像亲眼看见,或者早就听说过他遭遇了哪些事情。
霎时间,冷汗冒了出来,于川一下慌了神,语气颇为忐忑,“你知道什么?”
“你是不是提前听到了什么消息?还是看了公众号的稿子?”他越说越坚定,不确信的成分越来越少,快要把自己说服。想想也是,现在信息网络这么发达,现在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就算压了新闻不让事情扩大化,但是总有些抢流量的自媒体会搞出些博人眼球的消息,她看起来就是个沉迷网络的无事青年,说不定只是模棱两可地随口问问,纯属试探。
萧踏月歪着头,看他这藏的私房钱被老婆挖出来了一样的心虚神情,就知道确实出了人命,等了等他也没有继续的意思,不耐烦地催促他往下说,“死了几个了?”
于川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越来越觉得自己想法没错,推了推眼镜恢复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缓缓道,“你不要以为看了点边角消息就可以出来装样儿了……”
啧,这跟人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半天都说不通。萧踏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块圆镜子,跟路边地摊上买的那种小补妆镜差不多,支起来直直朝他面前一推,“废话少说,你要死了,节约时间知道吗?”
巷子里阳光不盛,偶尔还有小风吹着,比外头阴凉许多,但这镜子也不知道反射的是哪里的光,刺眼得晃人。于川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开眼,一眼看见镜子里有一个人,颜色憔悴,面容枯槁,跟半截已经入了土似的。他超前凑过去,镜子里的人也朝他凑过来,仔细看了眼,他才从那张脸里瞧出那应该是自己。
于川一下没了声音,也没发现身上已经冒出了虚汗,一道穿堂风跑过,吹得他浑身一凉,打了个抖,下意识就想要把那面镜子拍掉。
“你好蠢啊,都这样了还不信,回去等死吧,没救了。”萧踏月看出他所想,不慌不忙把镜子收回,让他拍了个空,站直了身子转身就要走。
“你等会儿!”于川拿出手机,打开相机的前置,明明自己还是正常的样子,和以前比起来除了黑眼圈比较重外,没什么不同,他咬着牙还是不信,还想揭穿这戏法,“这是什么障眼法?”
萧踏月停下脚步,回过头很不满意地看着他,“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玄都观?”她抬起右手轻轻一晃,那面小圆镜突然出现在原本空荡荡的手心,“这是从挂在玄都观大门上的八卦镜上抠下来磨成的,你这话说得也太辱镜了吧,晚上睡觉小心点,说不定有人气到掀棺材板找你算账。”
手腕一转,镜子又不见了。
周围的空气好像一下变了,都带着一股阴气,于川咽了咽口水,猛盯着她手上,想要找出那面镜子被她藏哪儿去了。
真是邪了门了。他要不然是撞上从近景魔术转职算卦的职业骗子,要不然就是遇上真神人了。
再瞅了瞅这人,他越看越觉得她有本事,不是个普通的江湖骗子。
“遇上能救命的还不稀罕别人帮忙,”萧踏月转身继续朝前晃悠,一步一晃,多出点力气都亏本一样懒散,“灵丹妙药放在你手里都当麦丽素扔了,自己不想活命,我也懒得浪费善心。”
“大师!”于川被惊飞的三魂七魄刚刚归位,意识终于回笼,舍不得放走面前的这根救命稻草,连忙跟上,“大师,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对这一块儿行当我也不懂,我是碰见不好的东西了,求求您救救我!”
萧踏月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晃,他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明明她走得看起来也没多快,怎么跟着后面就这么费劲。
等于川都快要被自己出的一身汗给淹死,萧踏月终于不走了,她轻轻吹了一口气,椅子上和桌面的落叶通通飞落,她舒舒服服地坐上去,找了个安逸的姿势。于川本以为他们都走了好远,或者爬了很久的山,现在才发现,原来是回了卦摊前。回头看看刚刚站的位置,在瞅了瞅自己一身的汗。就这几步路要走得这么费劲吗?
萧踏月丢给他一个小电扇,抬起下巴示意,“出了啥事儿,说吧。”
*
讨论会终于结束,已经快八点了,天色早就漆黑,于川才从A教出来。
他今年三十五了,不是老师而是学生,今年是他读博的第二年。工作不是特别忙,找了代理人打理生意,剩下的时间做什么都没劲,不如搞个博士文凭给自己镀金,拿出去吹牛逼也倍儿有面。
别人都说读书难又没意思,他倒觉得没什么,博一的课程他都完成的不错,博二开始论文开题,虽然有些波折,但是总体还算顺利。听导师那意思,似乎学校要给名额去英美那边交流镀金,他对这儿挺感兴趣。多好的镶金机会。他跟导师那儿已经沟通了一段时间,实在不行花点钱就是了,谁没事儿跟钱过不去?
教学楼到停车位那段路上灯没开,大概是坏了。于川摸着黑走着,在公文包里翻车钥匙。眼神在边上瞟着,生怕不小心走过了。
他刚把车倒好摆正,正打算开走,前方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差点砸上车前盖。
妈的,谁这么没素质从楼上丢东西。
于川摇下车窗打算对着外面骂几句,却扑面而来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教学楼那些亮着的教室的窗子争前恐后地被打开,议论声汇聚在一起,嗡嗡响个不停。
他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周围所有的声音一下变得很遥远,很飘渺。时间都变迟缓了,每一个动作都被延长成电影里的慢镜头。
那不是高空坠物,落下来的是一个人。
第二天他才知道,那是和他同一个导师的女同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