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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之前成的精》
第四章
敦厚的Q7缓缓停在路边，这条路段没有摄像头监测，贺松年还是老老实实地找了个临时停车位，停得非常标准，没有压线。
“到了。”他一把扯下盖在副驾乘客脸上的那本从超市顺手拿的购物手册和打折单。
嘶，阳光好刺眼。萧踏月紧紧闭着眼睛，皱着一张脸，非常不爽。跟猫似的揉了揉脸，松开安全带伸了个懒腰，转转脖子关节咔吧响，然后又倒回靠背。
车窗被缓缓摇下，车内有些沉的空气被稀释，她皱了皱鼻子，嫌弃道，“鬼气太重。”
“不是鬼魅吗?”贺松年问道。
“要是我就不接这活儿了，不然茅山那些个要钱不要命，耳朵还贼灵的道士又要找上门，说我砸他们饭碗。”一提起这事儿萧踏月就来气，“你说至于吗?本来就是能者多劳的事儿，他们收费贵干活还没有我利索，花小钱吃荣宴，花大钱吃早餐车，性价比这么明显，傻子都知道怎么选，自己菜还有胆子来怪我。瞎折腾就算了，人还怂，不是他们跑得快，我早就送他们和祖师爷相亲相爱了。”
贺松年觉得好笑，摇了摇头，“他们祖师爷飞升了，你送不了。”
“我送或者不送，结果也没差。”萧踏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嫌弃得要死，“飞升要修道心，要积善缘，他们不如转行说不定还能早日成就大事业。”
眼瞅着她愈发没边儿，还有在这儿就地开一场‘批判茅山道士大会’的打算，贺松年开口拦了拦，试图让她回到正轨，“你是怎么发现，这次出手的应当是妖?”
“那个来找我的于川身上有妖气，”萧踏月打了个哈欠，继续说，“很淡很淡，我差点就把它忽略过去。”
“闻出来是什么了吗?”贺松年问道。于川肯定和妖有过接触，但凭这一点没办法说明一定是妖出手。
萧踏月无语，这只鹤装傻还是健忘，怎么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死亡凝视着他，没好气地说，“我鼻子坏了一千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能闻出个大概。问小猬，他说闻都没仔细闻。”
她顿了顿，神情严肃，“不过我担心时日久了，元气消磨太过，对他灵台有损，可能会伤及魂魄。”
“好像是邪术。”贺松年沉吟片刻，凝神思索，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很久以前好像有妖施过类似术法。”
“帮我查查。”萧踏月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贺松年低头推了一下有点滑落的眼镜，见她要走，耵聍道，“把后座上那一束百合花带上。”
*
市殡仪馆独占了一大片便宜的地，选址相当讲究，据说找了几个挺厉害的专精风水的道士，花了几天才给点出来，为的就是让住户一路顺风，没事儿就别回来。
大门外停着好几部车，但萧踏月一路走来见到的野猫和野狗都比人多，现在不是需要祭祀的节日，实在是人烟稀少。
能走车的大路都是水泥路，到灵堂和公墓区这些基本都是人走道的路全用的沙石铺地，一步一磨砂。
在这个鬼气冲天，除了活人和死人外只有残念和残魂的地盘，萧踏月闻到了一道混在其中异常突兀的妖气。
她好奇地顺着这道气息，走到第五个灵堂门口，门外写着秦雨时的名字，后颈的汗毛兴奋地竖了起来。
她施了个障眼法让自己幻成另一张脸再进去，里头只有三个人，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女，大概是秦雨时的父母，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看起来像一个还在大学念书的学生。
妖气从他身上散发，但他确实是个人。
听到脚步声，年轻人率先起身回头，秦雨时的父母像是接触不良一样，等了几秒，才木愣愣地转过身，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两人木然的脸上飞过一丝疑惑。
“你是?”秦父问道。
“叔叔阿姨好，我是雨时的朋友，”萧踏月露出一个柔弱又哀伤的微笑，“来送一送她，抱歉来晚了。”
“没事。”秦母无神到像两个黑洞的眼睛，缓缓流出眼泪，“小雨出事后没什么朋友来过，你来了就是有心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个年轻人搀扶着秦母，轻轻拍着她的背。他长相不错，但不怎么健康，脸色苍白并不萎黄。感觉到她的目光，他朝她走了两步，微笑道，“你好，我是秦雨时的表弟，李元冲。”
脚下不是很稳，有些虚，看起来应该是不足之症，他在哪里沾染的妖气?
“你好，”萧踏月顿住了，这个月她的假名叫什么来着?“我叫唐稚，你陪着叔叔阿姨守灵，辛苦了。”
李元冲摇摇头，轻轻说道，“我今天从深圳过来，比你早到一点。”
靠近了些，萧踏月从他的气息分辨出了跟别的人不一样味道，还挺熟悉的，但又想不起来。
好想搜魂。
“这花儿是给小雨的吗?”秦母有些恍惚，像是才发现萧踏月怀里抱着一束花。
“是，我可以看看雨时，把这束花给她吗?”萧踏月问道。
“当然。”秦母擦了擦眼泪，带着萧踏月走向灵堂中的那架控温棺材。
躺在里面的秦雨时被精心打扮过，头上戴着帽子，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头部的骨骼伤害，盖着一床白色的被子，合着双眼像是安静入睡。
可尸体终归是尸体，就算经过了特殊的处理，除了药水和香料外，还是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和尸体独有的初腐的气息。
除此之外，居然什么气息都没有。
萧踏月神色一紧，趁着把花放在透明棺材盖上的机会，稍微贴近些仔细闻了闻。确实不是她的问题，真的没别的气息。
邪门了。没有妖气她想到了，连人味儿都没了，她是真没想到，这怎么可能。
萧踏月左手食指在眉心轻点，随后闭眼在眼皮上一划，睁眼时一层淡淡的红光轻轻覆盖上虹膜，微不可察。她朝秦雨时灵台和心府看过去。空荡荡，一缕魂魄一丝残念都没有。
不会吧，人还没出殡，已经找和尚道士来送人上路了?
秦母轻轻抚摸着透明的盖儿，就像摸着秦雨时的脸一样温柔，“小雨，这是唐稚送给你的花，她特意来看你了，还记得你喜欢百合呢。”
好心虚。花是贺松年准备的，名字是假的。
秦父叹了一口气，语气哀切，“不知道小雨在下面过得好不好。”
“雨时人好，一定会好的。”萧踏月安慰道。其实可能不是太好，自杀的人除非找个牛逼的大师送行，不然不会□□详。
“都说自杀的人死后会很苦，”秦母说到伤心处，愈加难过，“希望过两天来的大师能让小雨不受苦，下辈子也能快快乐乐的。”
等会儿，这不太对。
*
“怎么样?”贺松年等她系上安全带坐好，才把车发动。
“很奇怪，”萧踏月摇摇头，“死得太干净了，灵台心府全空了，自杀的人居然没留下点怨念执念。”
“死人被炼度了不就这样。”魏慈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贺松年放在车载支架上的手机传来，“你这活儿又跟道士撞车了，还是跟和尚啊?”
“是和尚道士就好了，”萧踏月怨念地瞪着一双死鱼眼，“听秦雨时妈妈说，他们家请的道士还没做法事。自杀的人要是能死得这么干净，那群搞这行的可以从现在开始考虑失业再就业了。”
“有没有可能被移魂了?”贺松年插话道。
“不可能，”魏慈带着一副内行正在指点的语气说，“如果是移魂，剥离的时候也会留下残念，几千年了还没听说过谁能剥得这么干净。”
“小猬，你那边打听打听最近有什么和尚道士送人上路的活儿的，”萧踏月顿了顿又补充道，“特别是茅山那一派的。”
“打听别的人都还好，打听茅山道士的话……”魏慈拖着长调，似乎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问题，有些踟躇，“可能得花钱。”
“我又不是请他们出场干活，这也要钱?”萧踏月一听这话整个无语，“有没有搞错，他们到底是不是修道的啊?他们茅山派供的到底是三清祖师还是财神关公?”
“茅山向来产业微薄，如今一些门下道士积攒积蓄，想来也是被穷怕了，”贺松年慢慢顺着炸开的猫毛，缓缓道，“这也是情理之中。”
“穷个毛线，”那群貔貅一样的茅山道士要是穷，她都要去钟楼步行街坐地乞讨了，“连高镜三天前还在到处晒自己新买了一套房，证都拍照发出来了，那条朋友圈我看见你也点赞了，不要装没发生过。”
“对了，”贺松年说起另一件事，“阿月，你说的于川身上的邪术，我想起来以前确实有妖用过。”
萧踏月双眼一亮，连忙问道，“是谁?”
“战时，我听说西南那边有妖正面敌不过我方，于是施展这种邪术，蚕食对手三魂七魄，过程极其痛苦，死后灵台空无一物。但这术法有些霸道，如果不能及时补救，施法之妖到最后，也会变成傀儡。”贺松年面色严肃，眉头紧锁，“会这术法的妖，应当在长生山才对。”
“那不可能。”魏慈斩钉截铁地否认。他们当初可是眼见着那些妖被锁进去的，怎么可能出得来。
“也不是不可能。”萧踏月摸了摸下巴，“当初封印是程太和下的，他这几年老说自己大限将至，效力减弱也很正常。”
说完她不禁叹了口气，人死了封印就不管用了，这种大好事怎么就没轮到她头上。
“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补充，“我今儿还见了个秦雨时的表亲，叫李元冲，今天才刚到，但身上沾了妖气，我总觉得他跟秦雨时的事有关系。”
“李元冲?”魏慈吸了一口气，惊奇道，“我跟你们说，我那新房客就叫这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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