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下山修行这件事儿》
救人如救火
我们三个人在火车上从南聊到北,张非说他是龙虎山的道士,这次下山是因为一位朋友的妹妹似乎是中了邪。一开始发病时是送去了医院,可情况却越来越严重,医生也说不清是得了什么病,于是便想到可能是中了邪,一家人请了好几位道士都没解决问题,还花了不少冤枉钱,他朋友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联系了张非,求他帮忙走一趟。
这位张道长也算是个热心肠,一听说朋友的妹妹有难,收拾了包裹隔天就下了山。他这次的目的地跟我们一样,也是市里,不过他要去的是市里的公立医院,听说那个得病的女孩儿似乎已经快不行了,张非说若是连他也解决不了,时间也来不及了,怕也只能给对方收尸了。
虽然张非一直往谦虚了说,不过他似乎还是有些把握的,再加上我和唐静初也还有事,便没想着去插这一脚热闹。我们在火车上买了桶泡面吃,权当是晚饭了。我还是第一次吃泡面,只觉得这东西倒是方便,热水一泡就得,还带个小叉子,比大饼强多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跟张道长打了声招呼,唐静初便带着我去找旅馆了。市里的旅馆比乡下的条件好上不少,但价格也更贵一些。唐静初看着穿得简简单单,甚至可以说有些朴素,但花起钱来却不怎么肉疼。我一想也是,我的钱都搁他那儿了,他揣着好吃好喝花一辈子都够了。
我们俩在旅馆洗了个热水澡便睡下了,晚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唐静初可能也没有什么睡意,听到我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便起身钻进了我被窝儿里。这么多年了,我都是一个人睡得,他突然钻了进来,我还觉得挺有趣的,便挪了挪身子,给他让出半张床来。
“你这被窝儿怎么这么冷?”
唐静初打了个哆嗦,不像是在逗我,我倒是没觉得冷,但是他的体温挺高的,我往过去一凑,贴着他,到觉得挺舒服,跟靠在太师椅上晒太阳一样。唐静初趴在床上,双肘支撑着上半身,侧头看着我,他把眼镜摘了,一双微微发灰的瞳仁像是在看着我,却又对不上我的眼睛。
“你这么看着我,能分清楚我是谁不?”
我有些好奇,是不是我不说话,他就认不出来了,唐静初却摇了摇头,道:“每个人身体流动的气息都不一样,有的就算很细微,也还是会有不同。比如我看活人的气,基本都是奶白色的,而刚死的人,气息发蓝,若是魑魅魍魉,则较多呈现紫色或者黑色。但活人与活人之间亦有差距,比如年轻人体内的气流动的就比较快,年老的则比较缓慢,年轻人中若是修道之人,则气息极为匀称,不骄不躁。你就比较特殊了,你的气似有若无,既不是纯粹的奶白色,也不是透明的烟雾状,反而透着一丝紫色,一般人是没有这种颜色的。”
“哦……可能是因为我八字极阴吧。话说回来,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我倒没在意自己的身体有哪里不对劲,而是对另一个话题比较感兴趣,我虽然养蛊,也曾经听师姐谈论过灵魂之说,但却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灵异事件,八岁之前,虽然村子里也闹过一些鬼故事,但也只是听说过,从未见过。
“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一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多想害人的鬼呢?”
唐静初说完,看我似乎还是不太理解,便又解释道:“按照道家的说法,人死后除了尸体外,还有魂魄,魂归天,魄归地,入轮回,乃是天地循环之理,而有些人看到的所谓的“鬼”,其实多半是因为天然或人工磁场的缘故,他们所看到的人影也好、画面也好,其实并不是魂魄,而是“记忆”。”
“记忆?”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那些虽然吓人,但并未伤人的见鬼事件,很多其实是因为人们通过巧合的时间和光线,加上特定的磁场,所以看到了过去的人和发生的事?”
“没错。”唐静初看我理解的快,便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继续道:“一般这种地方,都会有特殊的灵物或者宝物,会点儿皮毛的风水先生只要将磁场大的东西挪了去,便可解决所谓的见鬼事件了。不过,这世上也的确有因为怨念或者执念不愿入轮回转世的魂魄,有的是为了了结心愿,有的是为了报仇雪恨,还有一些过于阴毒的,则是想报复社会,还有一些更可怜的,也许是被别人害死,死后又被人控制住了魂魄用于害人,想逃又逃不掉。”
“那这些魂魄怎么办?我师父教我的巫蛊之术,不像佛道那么通融,并没有净化魂魄的方法,多半只能劝他们自己入轮回,遇上那种恶鬼,就只能让比他更阴毒更狠戾的蛊虫吃了他增加修为。”
“我了解的也不多,不过我也跟很多佛道人士合作过,他们若遇到有执念的鬼魂,事情简单的话会帮他们了却执念,若事情复杂,便会强行念往生咒让他们去投胎。若是遇到要报仇的鬼魂,他们一般会联系国家的相关部门立案调查,能用活人的办法惩戒对方,就用活人的办法,一般来说仇报了,怨也就消了,自然也就可以去转生了。若是遇到那种看不得人好,只想报复社会的恶鬼,那就不必多说,直接让他魂飞魄散就好。最难办的就是那种被人胁迫的魂魄,这种必须要先解决掉控制他的人,他的魂魄才能自由去转世轮回,但这种情况,我至今还未遇到过。”
我一听,忽然觉得做道士也挺不容易的,不仅要帮着活人做事,还要替死人伸冤,而且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天天喊着要打垮他们的人,想一想就觉得心酸。不过再想想我们这些养蛊的,一天天的还要被道士追着打,倒也没那么同情他们了。
我趴在被窝儿里,听着唐静初给我讲了他那些年遇到的灵异事件,不知不觉便有些困意,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便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发现已经九点多了,唐静初早就梳洗好了,还帮我拿了一份早餐,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去刷了个牙洗了把脸,便坐下吃他给我买的馄饨。一碗馄饨下肚,浑身都暖洋洋的,唐静初看我吃完了,便用旅馆的电话拨了个号。
“喂?阿福吗?我是你初哥,大阳哥在吗?……什么?他在哪个医院呢?嗯……嗯嗯……行,我知道了……好。”
也不知道他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唐静初的脸上显得有些紧绷,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看了我一眼,反而放松了下来。
“没什么大事儿,大阳哥让车给撞了一下,骨折住院了,你跟我去看看他吧。”
原来这个被车撞了的倒霉鬼大阳哥,就是唐静初要帮我找的情报贩子。此人家中一共两个兄弟,他叫薛阳贵,他弟弟叫薛阳番,他排老大,所以大家都叫他大阳哥,管他弟弟叫小阳哥。年轻的时候两兄弟参过军,当时跟的是国民党蒋公的队伍,大阳哥在当时大小也是个军官。后来国民党撤军,因他的家人都在大陆,他也就留在了大陆,靠着以前参军时的一些人脉,搞起了掮客的买卖。
原本唐静初就是个搞情报的,当时他还在做间谍工作的时候,就跟大阳哥认识了,后来经常互通往来,交换彼此的情报。此人经常跟权贵往来,自然也就掌握了很多权贵们喜欢的消息,比如哪个土夫子出的画要在哪里买啦,或者哪个村子里发现了大墓古墓啦,又或者某家老爷喜欢什么,某家太太讨厌什么,你基本都能从他那儿打听到不少东西。
唐静初的意思是先帮我去问问突破本命蛊第一阶段所需要的东西,毕竟第一段无法突破,后面的事儿就别提了,暂且还是先要一步步来,否则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我俩先去超市买了个果篮,又坐着公交车去了大阳哥住的医院,唐静初跟前台说了一声,便拎着果篮同我一起进了大阳哥的病房。那位大阳哥不愧是当过兵,上过战场的人,一脸的凶相,不过他一看来人是唐静初,便咧嘴笑了,两个人好一阵嘘寒问暖,大阳哥才严肃起来。
“说吧,你来找我,肯定不光是为了探望吧?”
“还是大阳哥了解我,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唐静初先是客气了一句,然后一扭头指了指我道:“这位小兄弟是我一个朋友,他急需几味救命的奇药,还得劳烦老哥哥帮弟弟打探一下,钱嘛,按您的规矩来就行。”
“嗨,咱们哥俩你还客气啥?”那大阳哥倒是不拿唐静初当外人,也可能是出了一场车祸,大难不死,心态也变得没那么功利了。
“你先说说都是啥东西,哥哥我帮你看看。”
唐静初看了我一眼,我便把小册子上面写着的龙蕨草、金丝银叶蕨、十年以上的碧蝶引和金津龙液详细道来,那大阳哥的确有些见识,我说完这些材料,他只是默默点着头,随后便有了主意。
“这龙蕨草据说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蕨类植物,这东西怕是要在云南、四川的大山里才寻得到。我没记错的话,这种植物周围通常都有不少精怪守着,你们还是小心为妙。至于金丝银叶蕨和金津龙液,这两种东西应该是在一起的,只不过极难寻找。我最近得了个消息,据说在钱塘江附近,有人发现了龙骨,疑似寻到了龙冢所在,你们若是想找这两样东西,可以去那附近找找线索。”
大阳哥这么说,脸上却露出了些复杂的表情,他顿了顿道:“不过这个消息虽然是三天前得知的,但我已经卖给很多人了。其中三教九流,名门正派什么人都有,可以说是鱼龙混杂,你们想在这群人里讨到好处,恐怕不容易啊。”
“哎,老哥愿意告诉我们,就已经足够了,能不能找到,就全凭我们俩的本事了。”
唐静初似乎不想耽搁时间,起身朝他作了个揖道:“事不宜迟,我俩得尽快出发,钱我就先转账给你好了。”
这消息虽然是迟了,不过也总比没有强,唐静初不管大阳哥如何说,还是坚持要给他打钱,大阳哥推脱不过,只好又提醒我们道:“若是真遇到了危险就不要强求,龙冢被人掠夺一空也不必太担心,之后香港肯定会召开拍卖会,你们实在抢不到的东西,也可去那里找找看。”
我们二人谢过他,又出了房门,这事儿马虎不得,唐静初想尽快赶去钱塘江,准备同我去买张机票。我们二人匆匆下了楼,突然从二楼的重症监护室传来几声疾呼,我往那儿一看,只见几个医护人员推着一辆小车朝我们冲了过来,唐静初拉着我靠边站,我扫了那推车一眼,惊讶的发现,上面躺着的人竟是跟我们一同坐火车的那个张非张道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