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待归》
003 灰蒙的天
秦归打开门,略过里头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正要进书房……
“小归……”杨娇燕抬头,喊了一声。
秦归身形顿住。
他攥紧拳头,觉得这个房子里的每一口空气,每一个人,每一件东西,都让他觉得厌恶。
呼吸不上来。
像是溺水了一般。
见他没应,杨娇燕也不恼,反而笑盈盈得继续问:“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煮碗面?”
秦归终于有了反应,他回头,有些讥讽得说:“杨娇燕小姐,不必把心思打在我身上,讨好我爸不就够了吗?”
话毕,说的杨娇燕脸色一僵。
一直沉默着的秦国鸿怒了,他狠狠一拍桌子,手臂一挥,水果盘被扫在地上,苹果翻腾着,在秦归的脚边停了下来。
秦安阳也大声质问道:“秦归!我妈对你这么好,还不够吗?!”
杨娇燕给秦安阳甩了一个眼神,又赶忙拉住秦国鸿:“国鸿,别生气,小归可能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导致心情不好才……”
秦安阳迅速噤声。
“娇燕,别再给他找借口开脱了!”秦国鸿打断她的话,“从你嫁进来,十三年,他哪天又给你好脸色看了?”
在这样的场合下,秦归甚至有些想笑。
他在这个所谓的‘家’里,从来都是格格不入。
“放心吧,不会再有人给你甩脸子了。你也不用再担心你的儿子继承不了财产了。”
秦归冷声道,把苹果捡起来,走前放到桌上。
“我和我妈,以后都跟你们没关系。”
那如黑曜石般深邃的黑眸弯起,露出了一个极其残忍的笑。
他转身就要走,秦国鸿又大喊,目眦尽裂:“逆子!你要去哪?!”
“去哪?去我该去的地方,一个没有你们的地方。”
我真正的家。
他开门而出,不卑不亢,身姿挺拔。
秦国鸿气得把烟灰缸砸了过去,大吼道:“滚!出去了就别再给老子回来!”
又是母子俩安慰的声音……
秦归加快了脚步,总算是听不见了。
他出了宛园,站在马路上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一辆一辆车从他的面前驶过,扬起一片尘土,呛得他直咳嗽。
本是湛蓝的天空也被源源不断的废气染得灰蒙。
秦归沉默看着天,突然回想起那一幕。
他十岁那年,兴高采烈得拿着满分试卷回家,想要给妈妈一个惊喜。
却发现她已经吊死在了阳台。
她的手垂着,没有一点生气,这在早晨的时候还抚摸过他的头,一张脸惨白铁青,这在早晨的时候还慈爱得对着他笑。
妈妈?
他手里的试卷坠了下来,疯了一般跑过去握住她的手。
“妈妈,你在干什么?快醒醒啊,我回来了……”
他哀求着说,泪水毫无征兆得滑了下来,顺着脸颊掉在地上。
女人没有回话。
屋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这让秦归明白了什么叫恐惧。
少年跌坐在地。
“咔嗒。”
门突然开了。
秦国鸿一脸烦躁得指挥着几个人,要把女人的遗体搬出去。
秦归站起来,死死得瞪着他身后的女人和她抱着的孩子。
他挡着那些人,不让他们过去。
哑着嗓子,问那个漠视着妈妈的男人:“他们是谁?”
秦国鸿把他推开,示意他们继续。
那冰冷的声线,让他如坠冰窟:“他们?你就当做是你今后的母亲和弟弟吧。”
秦归的额头磕在墙上,破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墙壁,分明刺眼。
他看见那个女人咧着嘴对他笑。
不,妈妈才不会这么笑。妈妈永远都是这么温柔。
而这个女人,她是吃人的魔鬼。
他无能为力得看着妈妈的遗体被搬走,意识恍惚,昏了过去。
他想说,你们别碰我的妈妈,她嫌脏。
一片黑暗。
之后,他才知道秦国鸿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出轨了,那个女人还生下了一个男孩。
妈妈早就知道,只不过因为他,才再三忍让。
后来,因为那天杨娇燕耀武扬威得带着孩子上门挑衅,妈妈终于忍不了自杀了。
况且她本来还得了抑郁症。
秦归觉得那天的天空,也像今天一样灰暗。
他突然又想起了云初。
那个和他男朋友同名同姓,长相也一模一样的人。
秦归顿了一下,打了个电话:“许泽,帮我调查一个人的信息……”
*
“妈,那我回校了啊。”吃完晚饭,云初什么也没带上,换好鞋抄着裤兜就要出门。
“嗯,滚吧。”云琦一边研究甜点教程,一边不耐烦得说。
云初早就习惯云女士这态度了,无奈得笑了笑,出门了。
刚过六点,太阳就晃晃悠悠得要下山了。此时的阳光早就没这么毒辣了,照耀天边一片红,在地上散落金色的光芒。
云初大一,就读于R大英语系。
他们不是R市本地人,因为云初担心自己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云琦没人照应,所以干脆就带着她来到R市定居下来。
现在居住的地方也离学校不远,云初平常的时候周末都会回家。
回到宿舍,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大概是去食堂吃饭了。
云初懒散得躺在自己的床上刷手机。
打开某绿色APP,他突然收到了一条新好友添加请求。
他戳过去,以为是什么卖茶叶或者推销其他什么东西的。
结果……
是一个叫QG的人,顶着一个黑不拉揪的头像。
QG:来躺列表了。
秦归,QG,老直男了。
云初噗嗤一笑,点了同意。
“初哥回来了?看啥呢笑得这么开心?让我也康康。”
室友三人拿着外卖推门而入,小胖子罗鑫挤了过来,贼兮兮得问。
“一边去,你们没去食堂啊?”云初迅速把手机锁屏,白了他一眼反问道。
罗鑫摆了摆手:“老黄说在食堂吃腻了,偶尔也要换换口味。我点了红烧狮子头,你吃不吃?”
“不了,我来之前在家吃过了。”
老黄,云初的第二位室友,全名黄承叶。
他一边拆着外卖,一边吐槽道:“啊?还不是因为食堂阿姨这几天遇到了什么喜事,盐放得贼多,齁死我了都。”
“可别说了,今天中午那道炸排骨都把我吃出肠胃炎了。”第三位室友于闻闻满脸堆着假笑,吃着一碗只加了两根咸菜的白粥。
云初听着他们的话,有些哭笑不得,站起来找了一套衣服打算去洗澡。
“对了初哥,热水器坏了,你要洗的话只能等明天修好才行了。这个天气洗冷水挺容易生病的,一到晚上气温又降了,邪门。”黄承叶提醒。
“坏了?那你们都没洗?”云初蹙眉问。
罗鑫咬了一口狮子头,含糊不清得说:“怎莫可能,这鬼天气不洗澡不得难受死,窝们去隔壁宿舍蹭着将就着洗了。”
“现在隔壁宿舍的人都出去浪了,好像今晚不回来。”于闻闻补充。
云初觉得头大。
“算了,胖子这么一说我浑身都难受了,洗冷水就洗冷水吧。”
“是啊,每个男人都会经历洗冷水的,初哥你可以提前练习一下。”胖子冲他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
“滚粗。”云初笑骂。
云初匆匆得冲了个战斗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了出去。
“哈湫!”倏然,他冲地打了个喷嚏,手上的毛巾差点都没拿稳。
“感冒了?”罗鑫抬起头。
“不会吧,洗个冷水澡而已,不至于……”
翌日早上七点,云初面如死灰得躺在床上。
39.6°C。
至于,真的至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