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和我选一个》
这幅画能不能送给我
陆安光吃完了饭,江隅收走了便当盒,准备去卫生间稍微洗一下,陆安光怕江隅不认识路,纠结了几秒钟还是跟着江隅洗完了便当盒,然后才带着他去了自习室。
周六一下午都是自习时间,陆安光的任务就是下课之前把自己的画交上去,于是他也没回教室,给老师发了一个微信之后,在自习室外面挂了一个使用中的牌子,陆安光就支起画板,开始准备画画。
江隅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当模特,他扫视了一眼教室,声音略有些迟疑:“我站在哪里?”
陆安光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指了指自己画板对面的座位:“你在那里坐下就可以。”
“只用坐着?”
“你想干什么?”
江隅思考了一会儿,才给出一个答案:“随便给我来本书看吧。”
陆安光指了指角落的书架,江隅随便挑了一本《西方艺术史》,就在陆安光面对面的位置坐下。
陆安光在画板上调好了颜料,先在在画纸上勾勒出细节,然后便开始专注地画画。
一时之间,自习室里只有画笔的声音,还有翻页的沙沙声。
看完了十几页之后,江隅突然发现,陆安光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他有些奇怪地抬头,发现陆安光皱着眉头,注意力全在画纸上,偶尔抬头看他一会儿,两个人的视线也没有交汇,像是变了一个人。
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了屋里,这样安静的环境竟然让江隅开始浑身不自在,他合上书决定换一本来换个心情,但是他起身的动作似乎瞬间打断了陆安光的思路,见他有了动作,陆安光马上开口:“你要去干什么?”
江隅起身的动作停住,最后又慢慢地坐了回去,扬了扬手里的书:“我想换本书。”
说起来,江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严肃认真的陆安光,他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又补充:“算了,我继续看这本也可以。”
不过因为陆安光被打断了思路,他似乎也有一段时间不能进入那种状态了,干脆把画笔放下,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动了动身体:“没关系,我去给你倒杯水?”
江隅:“我不渴,你渴吗?”
“我还好。”陆安光回答。
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陆安光也觉得有些尴尬,主动坐到了江隅旁边,搭话道:“你觉得我画画的样子很吓人吗?”
江隅马上要翻页的手一停顿,最终合上了书:“换了个人。”
“是吧——”陆安光现在终于有点之前的感觉了,似乎是终于从那种状态中抽离了出来,又变成了那个聒噪无比的小少爷,“我爸小时候看我画画,发现我这个皮猴儿,画了画之后竟然这么认真,后来就带我去学画画了。”
江隅看着陆安光兴奋的样子,问道:“你喜欢画画吗?”
“喜欢啊。”陆安光的回答非常自然,“不喜欢,我也不会一直画画。”
江隅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陆安光愣住了:“……啊?”紧接着又拍了拍江隅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的,你喜欢学习。”
“我不喜欢。”江隅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陆安光,“我学习,因为我要赚钱,我要活下去,但是我不喜欢学习。”
江隅说着,突然想到了孟静晨,他和孟静晨在一起过了十六年,每天,孟静晨都通过他看着另外一个男人,孟静晨对江隅的关爱来源于江津文,并且从来没有属于过江隅。
在他称得上灰暗的少年时代,只有外婆还在关心他,直到今年年初,连外婆也患了重病,最后外婆干枯的手放在了江隅的头上,和江隅说,要好好地活下去,变成大人。
那时候江隅才知道,原来他小时候每次哭着叫孟静晨的时候,都是因为他还对“爱”有期待,而当人真正的绝望之后,是不会有更多的情绪的。
他并没有任何送葬的经验,但是通过问街坊邻居,磕磕绊绊地帮外婆举行了葬礼,没有几个人过来,但是该走的形式都走完了,最后那个给予了江隅惨淡的人生最后一丝温暖的人,只留下了一个冰冷的骨灰盒。
从那天开始,江隅彻底把自己的心封存了起来,
“因为做喜欢的事情而出现的、名为‘幸福’的情绪,我从来没有体会到过。”
不知道为什么,陆安光总觉得这样自言自语的江隅,给他一种很脆弱的感觉。
江隅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的画画完了吗?”
陆安光这才回过神,用力地点了点头:“画得差不多了,你要看吗?”
说完,不等江隅的回答,陆安光便自顾自的把江隅拉到了画板旁边。江隅的目光落在了画板上,愣住了。
画的背景并不是在教室,而是在江隅的家,客厅里的沙发上,江隅双腿交叠,正在翻着一本书,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了他的发梢,显得温暖无比。
陆安光看着江隅,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把他拉开:“行了行了,就不要看得太仔细了……”
“没有。”江隅认真道,“我很喜欢。”
陆安光听到这句话,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江隅见他这么激动,也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当时和你爸打电话一直看着我?”
“别提了。”陆安光一边说着一边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那个老头子说了几千遍上万遍的话我还需要认真听?拿脚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江隅冷漠地补刀:“我三岁之后就没在自行车上摔下来过了。”
陆安光:“……”
怎么回事?怎么还带这么拆台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看着陆安光又要开始噘嘴,江隅转移了话题:“你这个画一会儿要交上去吗?”
“怎么了?”陆安光在画板面前坐下,准备最后的润色,“一般是给她们看一眼点评一下,就可以自己拿走了。”
江隅沉吟片刻,最后问道:“你这幅画,能不能送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