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为可以定是非(定非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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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是什么家的?庄子中的成语典故
庄子 著名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是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老子哲学思想的继承者和发展者,先秦庄子学派的创始人 关于庄子的典故和寓言 视权贵如腐鼠 《庄子·秋水》载:惠施在梁国作了宰相,庄子想去见见这位好朋友。有人急忙报告惠子,道:“庄子来,是想取代您的相位哩。”惠子很慌恐,想阻止庄子,派人在国中搜了三日三夜。哪料庄子从容而来拜见他道:“南方有只鸟,其名为凤凰,您可听说过?这凤凰展翅而起。从南海飞向北海,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这时,有只猫头鹰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只腐烂的老鼠,恰好凤凰从头顶飞过。猫头鹰急忙护住腐鼠,仰头视之道:‘吓!’现在您也想用您的梁国来吓我吗?” 宁做自由之龟 一天,庄子正在涡水垂钓。楚王委派的二位大夫前来聘请他道:“吾王久闻先生贤名,欲以国事相累。深望先生欣然出山,上以为君王分忧,下以为黎民谋福。”庄子持竿不顾,淡然说道;“我听说楚国有只神龟,被杀死时已三千岁了。楚王珍藏之以竹箱,覆之以锦缎,供奉在庙堂之上。请问二大夫,此龟是宁愿死后留骨而贵,还是宁愿生时在泥水中潜行曳尾呢?”二大夫道:“自然是愿活着在泥水中摇尾而行啦。”庄子说:“二位大夫请回去吧!我也愿在泥水中曳尾而行哩。” 是贫穷,不是潦倒 《庄子·山木》载:一次,庄子身穿粗布补丁衣服,脚着草绳系住的破鞋,去拜访魏王。魏王见了他,说:“先生怎如此潦倒啊?”庄子纠正道:“是贫穷,不是潦倒。士有道德而不能体现,才是潦倒;衣破鞋烂,是贫穷,不是潦倒,此所谓生不逢时也!大王您难道没见过那腾跃的猿猴吗?如在高大的楠木、樟树上,它们则攀缘其枝而往来其上,逍遥自在,即使善射的后羿、蓬蒙再世,也无可奈何。可要是在荆棘丛中,它们则只能危行侧视,怵惧而过了,这并非其筋骨变得僵硬不柔灵了,乃是处势不便,未足以逞其能也,‘现在我处在昏君乱相之间而欲不潦倒,怎么可能呢?’” 巧论三剑,一言兴邦 战国时代,赵国的赵文王特别喜欢剑术。投其所好的剑士们纷纷前来献技,以至宫门左右的剑士达三千人之多。他们日夜在赵文王面前相互拚杀。每年为此而死伤的人数以百计,但赵文王仍兴趣不减、好之不厌。于是,民间尚剑之风大盛,侠客蜂起,游手好闲之徒日众,耕田之人日益减少,田园荒芜,国力渐衰。其他诸侯国意欲乘此机会攻打赵国。 太子赵悝为此忧虑不已,召集左右大臣商量道:“如此下去,必将国破家亡,为别国所制。诸位大臣中,如有既能悦大王之意,又能止剑士相斗者?吾将赏赐千金。”左右异口同声说:”庄子可担此任。”太子问:“庄子是什么人?”一大臣答:“庄子是个隐士。其才足可经邦,其能足可纬国,其辩可以起死回生,其说可以惊天动地。如能请他前来,定能顺大王之意,又能救民于水火。”于是,太子便派使者带上千金去请庄子。 庄子见了使者,听明来意,说道:“此事何难,竟值千金之赏?”坚辞不收千金,而偕使者一道去见太子,问太子道:“太子赐我庄周千金大礼,不知有何指教?”太子道:“闻先生神明,特奉上千金作为您的学生们一路上来的开销。先生不收下,我赵悝还敢说什么呢?”庄子说:“听说太子想要用我庄子的地方,是欲绝弃大王的癖好。倘若臣上劝大王而逆大王之意。则下有负太子,我也会受刑而死,要千金何用?假使臣既能上讨大王之欢心,下又使太子称心,我在赵国何求而不得呢?” 三天后,庄子身穿儒服来见太子。太子便带他去见赵文王。文王长剑出鞘,白刃相待。庄子气宇轩昂,神色萧然。入殿门不趋,见大王不拜。大王道:“太子介绍您来,欲以什么教给寡人?”庄子道:“臣闻大王好剑,故特以剑术拜见大王。”王说:“您的剑术有何特长?”庄子说:“臣之利剑锋利无比,臣之剑技天下无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文王听了,大为欣赏,赞道:“天下无敌矣!”道:“夫善舞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愿大王给机会,让我得以一试。”文王道:“先生且休息几天,在馆舍待命,等我安排好后,再请先生献技比剑。”于是,赵文王以比剑选择高手,连赛七天,死伤者六十余人,得五、六位佼佼者。便让他们持剑恭候于殿下,请庄子来一决雌雄。庄子欣然前来,赵文王下令:“此六人都是高手,望您大显身手,一试锋芒。”庄子答道:“盼望好久了!” 赵文王问:“不知先生要持什么样的剑?长短何如?”庄子答:“臣持什么剑都可以。不过臣有三剑,专为大王所用。请允许我先言后试。”大王点头,道:“愿闻三剑究竟何样?”庄子道:“此三剑分别是: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大王好奇相问:“天子之剑何样?”庄子道:“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国、泰山为愕,以晋、卫两国为背,以周、宋两国为首,以韩、魏两国为把,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勃海,系以恒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按之无下,挥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维。此刻一出,匡正诸侯,威加四海,德服天下。此即我所谓天子剑也。” 文王听后,茫然若失。又问:“诸侯之剑何如?”庄子道:“诸侯之剑,以智勇之士为锋,以清廉之士为愕,以贤良之士为背,以忠圣之士为首,以豪杰之士为把。此剑直之亦不见前,举之亦不见上,按之亦不见下,挥之亦不见旁。上效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效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动,四海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此乃诸侯剑也。”文王听了,频频点头。 文王接着问:“庶人之剑又如何?”庄子道:“庶人之剑,蓬头突鬓垂冠,浓眉长须者所持也。他们衣服前长后短,双目怒光闪闪,出语粗俗不堪,相击于大王之前,上斩脖颈,下刺肝肺。此庶人之比剑,无异于斗鸡,—旦不慎,命丧黄泉,于国事无补。今大王坐天子之位却好庶人之剑,臣窃为大王深感遗憾!”赵文王听了,马上起身牵庄子双手上殿。命厨师杀鸡宰羊,好酒好菜款待庄子。赵文王绕桌三圈。庄子见了,道:“大王且请安坐定气,臣剑事已奏完毕了。”文王坐下,沉思良久。 赵文王自听庄子畅论三剑后,三月未出宫门。自此戒绝好剑之痛,一心治理国家。那些剑土自觉再无出头之日,个个心怀忧惧,不久都纷纷逃散或自杀了。 人生本如是迷茫吗 一天,庄子靠椅而坐,仰天而叹,沮丧得如失魂落魄一样。弟子侍立在旁,说:“先生为何嘘叹?人之形体真可以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吗?今之靠椅而坐者,不是昔之靠椅而坐者吗?”庄子道:“问得好。而今我丧失了自我,你可明白?”弟子道:“自我是什么?弟子愚钝,实不明白。”庄子道:“天下万物,都是彼此相对。故没有彼就没有此,没有你就没有我,这就是相反相成,可不知是谁使成这样的?是冥冥之中的道吗?道又是什么样子?骨骼、五腑六脏,遍存于一身,自我究是什么?我与谁亲近些呢?都喜欢它们,还是有所偏爱?如此,则百骨九窍、五腑六脏彼此有臣妾关系吗?如果皆是臣妾,这些臣妾之间到底是相互制约呢?或是轮流为君臣呢?难道其中真有主宰者吗?唉,人生一旦接受精气,成就形体,不知不觉中精力就耗尽了。天天与外物争斗摩擦,精神耗尽象马飞奔一样,而自己却不能制止,不亦太可悲了?终身忙碌而不见成功,颓然疲役而不知归宿,可不哀邪!虽说身体不死,有何益处?心神也随身体消亡,可不谓大哀乎!人之生时,本来就这样茫然吗?亦或只我独觉迷茫而别人都不迷茫吗?” 齐一万物,莫强分别 弟子问:“人与天地相比,谁大谁小,谁贵谁贱?”庄子道:“人成形于天地,受气于阴阳,立于天地之间,犹如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一般,实在太渺小了,又凭什么自尊自大?计四海之位于天地之间,不似蚁穴之在大漠中乎?计中国之在海里,不似小米粒之在大仓库中吗?天地万物无数,人不过是其中之一;人与万物相比,不似毫毛之在马体乎?” 弟子似有所悟,道:“先生的意思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吧?”庄子说:“有这方面的意思。”弟子问:“那么我以天地为大、以毫末为小,可以吗?” 庄子道:“不可!任何物体,从度量上讲无法穷尽,从存在的时间上讲又无休无止;可以无限地分割下去,来无始,去无终。因此,大智大慧的人对待远近的看法是:小而不以为少,大而不以为多,知量上各无穷也。他博通古今:远古虽遥不可及,但不感困惑;近虽伸手可及,亦不踮脚去取,知时间上各无起止也。他知天道有盈虚消长、得失存亡,故得而不喜,失而不忧。他明白天道坦荡,故生而不悦,死而无憾,知终始之变化也。计人之所知的东西,远不如其所不知的东西多;其生之时,不如其未生之时长久。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如此则迷乱而无所获世。由此观之,又怎能知道毫末就足以定为至小至细的界限呢?又怎能知道天地就足以穷尽至大之域呢?” 弟子道:“我明白了。先生您是说:大中有小,不要以大为大;小中有大,不要以小为小。”庄子道:“似不确切。不如说:大上有大,小下有小。大无穷,小亦无穷。” 弟子问:“那物里物外,怎样来分别贵贱,怎样去区别小大?”庄子道:“站在道的立场去看,万物无贵无贱;站在物的立场来看,自贵而相贱;以世俗的观点来看,贵贱不在自己本身,都以外在的荣辱毁誉作标准。以外在的差别去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如果懂得天地如同株米,毫末如同丘山,则无所谓大小之别也。古时候诊尧、舜相禅让而称帝,但子之与燕王哈相禅让而亡国;商汤王、周武王相争而称帝,但白公争夺王位却自取灭亡。由此观之,争让之礼、尧梁之行,贵贱有时,不一定常贵常贱。大柱可以撞破城门却不能塞住洞口,用途不同也;骐骥一日奔驰千里,捕鼠不如狸猫,技能有别也;猫头鹰夜能抓蚤,明察毫末,但白天即使双目圆睁却不见丘山,性能有限也。帝王禅接有不同的方式,或同姓相传,或传给他姓;三代间继承的方式也不同,或父子相继,或兴兵讨伐。但如不合时宜,有背世俗。则称之为篡夫。如合其时,顺其俗,则称之为义士。可见贵贱有时,不由自主也。我说弟子,你怎能了解贵贱之门、小大之家?” 真人行世,入火不热,沉水不溺 弟子问:“怎样才算了解大道的人呢?”庄子道:“了解道的人必定通达于理,通达于理的人必定明白权变,‘明白权变的人才不会因外物而害累自己。有至德的人,入火不觉热,沉水不能溺,寒暑不能害,禽兽不能伤。这是因为他能明察安危,安于祸福,谨于去就,故没有什么东西能损害他。” 弟子问:“世士真有至德之人吗?”庄子说:“孔子即是。”弟子问:“何以见得?”庄子道:“孔子周游列国,推行仁义,虽到处碰壁,仍坚持不懈。其忧国忧民之心,可敬可佩、可歌可泣也。一次,孔子游说到匡地,被卫国人层层包围时,仍弹琴高歌,满不在乎。路人见孔子,问道:‘老师您有什么可乐的呢?’孔子说:‘过来!我告诉你吧:我早就忌讳贫穷。仍难免潦倒,命运所制也;我也早就向往腾达,仍未得富贵,时运所限也。当尧舜之时而天下无穷人,非智得也;当继纣之时而天下无通达者,亦非智失也。时势使然也。行于水中不避蚊龙,此是渔夫之勇;行于陆上不避狮虎,此乃猎人之勇;白刃交于前,视死若生,此乃烈士之勇;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仲由,你且坐下。我的命运自有老天安排!’不一会儿,有身披销甲的人走过来,向孔子道歉:‘很对不起先生!我们以为是阳虎,故包围起来。现在才明白误认先生了,我们马上撤退!’孔子可谓通达权变的至德之人啊!” 利害唯己,谁贵谁贱 弟子又问:“先生说,以道观之。无贵无贱,无大无小。那么有没有一定的是非标准呢?也就是说,先生您知道万物有一个共同认可的真理吗?”庄子说:“我怎么知道?”“那您知道您所不知道的原因吗?”庄子说:“我怎么知道?”“那么万物就不可知了吗?”庄子说;“我怎么知道?即使如此,我不妨尝试着说说。怎么知道我所谓知不是不知呢?又怎么知道我所说的不知不是知呢?我且试着问你几个问题:人睡在湿地上则会腰痛,泥鳅会这样吗?人在树上则心惊胆战,猿猴会这样吗?这三者谁知真处?人喜欢吃蔬菜肉食,廖鹿吃草,蜈蚣爱吃蛇,猫头鹰嗜鼠,人、兽、虫、鸟这四者谁知真味?狙爱雌猿,麋爱与鹿交,鳅爱同鱼游。毛嫱、丽姬,人认为美;可鱼见之则深入于水,鸟见之则高飞于天,麋鹿见之则远逃于野,这四者谁知真正的美色?在我看来,仁义之端,是非之途,或对我有利,或对彼有害,利害各有其标准,我怎能搞清其中的区别?” 弟子问:“您不知利害,那至人也不知利害吗?”庄子说:“至人可神了!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冻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象这样的人,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对待生死尚且无动于衷,何况利害之端呢?” 逞能辩论,终于徒劳 弟子问:“辩论可否确定是非?”庄子答道:“假使我与你辩论,你胜了我,你就果真是,我就一定非吗?我胜了你,我就一定是,你就一定非吗?我俩有一个是,有一个非吗?亦或都是,亦或都非吗?我与你无法判断,则人各执己见,有所不明也。那我们请谁来订正呢?请意见与你相同的人来裁判,既与你相同了,怎能判定呢?请意见与我相同的人来裁决,既与我相同了,怎能判决呢?请意见与我你都不同的人来裁决,既与你我都不同,又怎能断定你我究竟谁是谁非呢?请意见与你我都相同的人来裁决,既与你我都相同了,又怎能裁定?那么我与你与人都不能确定谁是谁非,再又靠谁来判定呢?” 弟子深感困惑苦恼,问:“那怎么对待是非问题呢?”庄子道:“事物皆有两面。从彼方面看,无不是彼,从此方面看,无不是此。自彼方看问题看不清楚,自此方看问题则很明白。故彼出于此,因彼而有此,彼此并生也。既然这样,那么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因此圣人不拘泥于是非之途,而明照于天道。此亦彼也,彼亦此也。彼亦有一是非,此亦有一是非,果真有彼此吗?果真无彼此吗?如彼此俱空,是非两幻,彼此不对立而互为偶,则道存于其中了。这就叫道枢。执道枢而立于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以道言之,是无定是,非无定非。照之以自然之明,而不固执我见,则无是非之说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路,物称之而有名。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因此,粗与细,丑与美,正与斜,道通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唯有旷达者知通为一!” 方今之时,仅免刑焉 一天,庄子偕弟子穿行在崇山峻岭之中。时值秋冬之际,万木凋零,枯草遍野,黄叶漫卷,乌鸦哀号。庄子破帽遮头,旧衣裹身,脚穿烂麻草鞋,踩着崎岖的山路,迎着萧瑟的秋风,望着惨淡的夕阳,不禁仰天长啸、放声高歌道: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 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 天下有道,圣人成焉; 天下无道;圣人生焉! 方今之时,仅免刑焉! 福轻干羽,莫之知载; 祸重于地,莫之知避。 已乎,已乎!临人以德。 殆乎,殆乎!画地而趋。 迷阳迷阳,无伤吾行。 吾行却曲、无伤吾足。 至乐无乐,至誉无誉 弟子不解,问道:“先生一向乐观大度,今日为何悲歌哀叹?”庄子道:“天下有至乐的国土吗?有可以养生全身的诀窍没有?身处当今乱世,干什么正当,不干什么无凶?住在哪儿为安,逃向哪儿无险?依就什么可靠,舍弃什么无忧?喜欢什么合理,厌恶什么无祸?”。弟子道:“天下人所尊崇的,是富贵、长寿、美丽;所喜好的,是身安、厚味、美色、美服、音乐;所鄙弃的,是贫贱、病夭、丑陋;所苦恼的,是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昧、身不得美服、眼不得好色,耳不得好音乐。以上不就是常人的好恶避就、养生全身的道理吗?先生还有何高见?” 庄子道:“倘若不能如愿,则大忧而惧,其对待生命的态度,岂不是很愚蠢?想那贪富者,辛苦劳作,积财很多而木能用尽,其养身之法是知外而不知内;想那求责者,夜以继日,思虑好坏,其养身之法是知疏而不知密。人之生也,与忧俱生,寿者昏昏,久忧不死,何苦呢?其养生之法是知远而不知近。”弟子道:“先生之意,是说富贵、长寿等都是外在的东西,都不足以真正地养生。对吧?” 庄子点点头,又道:“烈士是为天下所称赞的人,未足以保全己身。你说烈士是该称善还是不该称善?若以为善,不能保全自己;若不以为善,却能保全他人。古人道:忠谏不听,则闭口莫争。伍子胥忠谏强争,结果被吴王害了性命;如不争,伍子胥又难成忠臣之名。你说怎样作才算善行?” 弟子似有所悟:“先生是说:名可害生,追求美名并非养生之道?” 庄子未置可否,继续说:“今世俗之所作与所乐者,我也不知其乐果真是乐,果真不乐?我看世俗之所乐,不过是举世群起追赶时髦,蜂涌向前如被鞭之羊,洋洋自得而不知何求,都自以为乐,我也不知是否真乐。不过,我视无为恬淡方是真乐,而世俗却不以为然,以为是大苦。” 弟子道:“我明白了。先生认为:至乐无乐,至誉无誉。” 庄子道:“对,对!无乐方为至乐,无为方可保命。天下是非果未定也,不过,无为可以定是非。至乐活身,唯有无为可以保命。为何这么说呢?你想:天无为而自清,地无为而自运。此两无为相合,万物皆化生。恍恍炮炮,不知所由;恍恍惚惚,不知所出;万物纷纭,皆从无为而生。因此,天地无为而无不为,人谁能体会到无为的益处呢?” 无用之用,方是大用 庄子与弟子,走到一座山脚下,见一株大树,枝繁叶茂,耸立在大溪旁,特别显眼。但见这树:其粗百尺,其高数千丈,直指云霄;其树冠宽如巨伞,能遮蔽十几亩地。庄子忍不住问伐木者:“请问师傅,如此好大木材,怎一直无人砍伐?以至独独长了几千年?”伐木者似对此树不屑一顾,道:“这何足为奇?此树是一种不中用的木材。用来作舟船,则沉于水;用来作棺材,则很快腐烂;用来作器具,则容易毁坏;用来作门窗,则脂液不干;用来作柱子,则易受虫蚀,此乃不成材之木。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有如此之寿。” 听了此话,庄子对弟子说:“此树因不材而得以终其天年,岂不是无用之用,无为而于己有为?”弟子恍然大悟,点头不已。庄子又说:“树无用,不求有为而免遭斤斧;白额之牛,亢曼之猪,痔疮之人,巫师认为是不祥之物,故祭河神才不会把它们投进河里;残废之人,征兵不会征到他,故能终其天年。形体残废,尚且可以养身保命,何况德才残废者呢?树不成材,方可免祸;人不成才,亦可保身也。”庄子愈说愈兴奋,总结性地说,“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却不知无用之用也。” 一龙一蛇,与时俱化 师徒二人出了山,留宿于庄子故友之家。主人很高兴,命儿子杀赝款待。儿子问:“一赝能鸣,一赝不能鸣,请问杀哪只?”主人道:“当然杀不能鸣的。”第二天,出了朋友之家,没走多远,弟子便忍不住问道:“昨日山中之木,因不材得终其天年;今主人之赝,因不材被杀。弟子糊涂,请问:先生将何处?”庄子笑道:“我庄子将处于材与木材之间。材与木材之间,似是而非,仍难免于累……”庄子欲言又止,弟子急待下文:“那又怎处世呢?有材不行,无材也不行,材与木材间也不行,究竟如何是好?” 庄子沉思片刻,仰头道:“如乘道德而浮游则不然:无誉无毁,一龙一蛇,与时俱化,而不肯专为。一下一上,以和为量,浮游于万物之初,物物而不物于物,则还有什么可累的呢?此神农、黄帝之法则也。至于物之性、人伦之情则不然:成则毁,锐则挫,尊则议,有为则亏,贤则厚,不肖则欺。怎能免累呢?弟子记住,唯道德之乡才逍遥啊!” 弟子道:“道德之乡,人只能神游其中;当今乱世,人究竟怎样安息?”庄子道:“你知道鹌鹑、鸟是怎样饮食起居的吗?” 弟子道:“先生的意思是说:人应象鹌鹤一样起居、以四海为家,居无常居,随遇而安;象鸟一样饮食:不择精粗,不挑肥瘦,随吃而饱;象飞鸟一样行走:自在逍遥,不留痕迹?”庄子微笑着点点头。 死亦可乐 庄子骑着一匹瘦马,慢慢行走在通向楚国的古道上。凛冽的西风扑打着庄子瘦削的面孔,掀起他萧瑟的鬓发。庄子顾目四野,但见哀鸿遍野,骷髅遍地,一片兵荒马乱后的悲惨景象。夕阳西下,暮震四合。庄子走到一颗枯藤缠绕的老树下,惊起树上几只昏鸦盘旋而起,聒噪不休。庄子把马系好后,想找块石头坐下休息,忽见树下旁边草丛中露出一个空头骨来。庄子走近去,用马鞭敲了敲,问它道:“先生是贪生患病而落到此地步的吗?还是国破家亡、刀斧所诛而落到此地步的呢?先生是因有不善之行、愧对父母妻子而自杀才到这地步的吗?还是因冻馁之患而落到此地步的呢?亦或是寿终正寝所致?”说完,拿过一骷髅,枕之而卧。不一会儿,便呼呼入睡。 半夜时,骷髅出现在庄子梦中,说道:“先生,刚才所问,好像辩士的口气。你所谈的那些情况,皆是生人之累,死后则无此烦累了。您想听听死之乐趣吗?”庄子答:“当然。”骷髅说:“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容游佚,以天地为春秋。即使南面称王之乐,亦不能相比也。”庄子不信,问:“如果让阎王爷使你复生,还你骨肉肌肤,还你父母、妻子、乡亲、朋友,您愿意吗?”骷髅现出愁苦的样子,道:“吾安能弃南面王乐而复为人间之劳乎!” 鼓盆而歌,送妻升遐 回到家不到一年,庄子的妻子就病死了。好朋友惠子前来吊唁,见庄子正盘腿坐地,鼓盆而歌。惠于责问道:“人家与你夫妻一场,为你生子、养老、持家。如今去世了,你不哭亦足矣,还鼓盆而歌,岂不太过分、太不近人情了吗?”庄子说:“不是这意思。她刚死时,我怎会独独不感悲伤呢?思前想后,我才发现自己仍是凡夫俗子,不明生死之理,不通天地之道。如此想来,也就不感悲伤了。” 惠子仍愤愤不平,质问道:“生死之理又如何?”庄子说道:“察其生命之始,而本无生;不仅无生也,而本无形;不仅无形也,而本无气。阴阳交杂在冥茫之间,变而有气,气又变而有形,形又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为死。故人之生死变化,犹如春夏秋冬四时交替也。她虽死了,人仍安然睡在天地巨室之中,而我竟还悲哀地随而哭之,自以为是不通达命运的安排,故止哀而歌了。” 惠子说:“理虽如此,情何以堪?”庄子道:“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汝身非汝有也,是天地之委(托付给)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顺也;于孙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蜕也,故生者,假借也;假借它而成为生命的东西,不过是尘垢。死生犹如昼夜交替,故生不足喜,死不足悲。死生都是一气所化,人情不了解此理,故有悲乐之心生。既明其中道理,以理化情,有什么不堪忍受的呢?况且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人也。” 安时处顺,穷通自乐 转眼又去数年,也到了庄子大限之日。弟子侍立床前,泣语道:“伟哉造化!又将把您变成什么呢?将送您到何处去呢?化您成鼠肝吗?化您成虫臂吗?”庄子道:“父母于子,令去东西南北,子唯命是从。阴阳于人,不啻于父母。它要我死而我不听,我则是仵逆不顺之人也,有什么可责怪它的呢?夭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逸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待吾生者,亦同样善待我死也。弟子该为我高兴才是啊!” 弟子听了,竟呜咽有声,情不自禁。庄子笑道:“你不是不明白: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死生为伴,通天一气,你又何必悲伤?” 弟子道:“生死之理,我何尚不明。只是我跟随您至今,受益匪浅,弟子却无以为报。想先生贫困一世,死后竟没什么陪葬。弟子所悲者,即为此也!”庄子坦然微笑,说道:“我以天地作棺椁,以日月为连壁,以星辰为珠宝,以万物作陪葬。我的葬具岂不很完备吗?还有比这更好更多的陪葬吗?”弟子道:“没有棺椁、我担心乌鸦、老鹰啄食先生。”庄子平静笑道:“在地上被乌鸦、老鹰吃掉,在地下被蝼蚁、老鼠吃掉二者有什么两样?夺乌鸦、老鹰之食而给蝼蚁、老鼠,何必这样偏心呢?” 庄子的一生,正如他自己所言: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道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不为福先,不为祸始;其生若浮,其死若休,淡然独与神明居。庄子者,古之博大真人哉!
庄子的资料
庄子(约前369年—前286年),名周,字子休(一说子沐),战国时代宋国蒙(今安徽省亳州市蒙城县人)。著名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是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老子哲学思想的继承者和发展者,先秦庄子学派的创始人。他的学说涵盖着当时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根本精神还是归依于老子的哲学。后世将他与老子并称为“老庄”,他们的哲学为“老庄哲学”。
【《史记》的介绍】
《史记》用寥寥几行字介绍了庄子,说他著书十余万言,大抵都是寓言,如其中的《渔父》、《盗跖》、《胠箧》等篇,都是用来攻击孔子的学说,从而辨明老子的主张的。
【《庄子》】
《庄子》共三十三篇,分“内篇”、“外篇”、“杂篇”三个部分,一般认为“内篇”的七篇文字肯定是庄子所写的,“外篇”十五篇一般认为是庄子的弟子们所写,或者说是庄子与他的弟子一起合作写成的,它反映的是庄子真实的思想;“杂篇”十一篇的情形就要复杂些,应当是庄子学派或者后来的学者所写,有一些篇幅就认为肯定不是庄子学派所有的思想,如《盗跖》、《说剑》等。
【庄子的品质】
庄子看起来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他生活在战国时期,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约比孟轲的年龄略小,曾做过漆园小吏,生活很穷困,却不接受楚威王的重金聘请,在道德上其实是一位非常廉洁、质直,有相当棱角和锋芒的人。
虽然他一生淡泊名利,主张修身养性、清静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则充满着对当时世态的悲愤与绝望,从他哲学有着退隐、不争、率性的表象上,可以看出庄子是一个对现实世界有着强烈爱恨的人。
正因为世道污浊,所以他才退隐;正因为有黄雀在后的经历,所以他才与世无争;正因为人生有太多不自由,所以他才强调率性。庄子是以率性而凸显其特立的人格魅力的。正因为爱得热烈,所以他才恨得彻底,他认为做官戕害人的自然本性,不如在贫贱生活中自得其乐,其实就是对现实情形过于黑暗污浊的一种强烈的觉醒与反弹。
庄子是主张精神上的逍遥自在的,所以在形体上,他也试图达到一种不需要依赖外力而能成就的一种逍遥自在境界;庄子是主张宇宙中的万事万物都具有平等的性质,人融入于万物之中,从而与宇宙相终始;庄子提倡护养生命的主宰亦即人的精神是要顺从自然的法则,要安时而处顺;庄子要求重视内在德性的修养,德性充足,生命自然流注出一种自足的精神的力量。
【庄子所持的宇宙和人的关系】
庄子所持的宇宙与人的关系是“天人合一”的,是物我两忘的,所以他有着通达的生死观;庄子认为是道给了我们的形貌,天给予了我们形体,我们要做的是不要因为好恶而损害自己的本性。他以人的完整生命为起点来思考人应当度过一个怎样的生活旅程。
他超越了任何知识体系和意识形态的限制,站在天道的环中和人生边上来反思人生,他的哲学是一种生命的哲学,他的思考也具有终极的意义。
【庄子的哲学】
“仁义”二字被视为儒家思想的标志,“道德”一词却是道家思想的精华。庄子的“道”是天道,是效法自然的“道”,而不是人为的残生伤性的。
在庄子的哲学中,“天”是与“人”相对立的两个概念,“天”代表着自然,而“人”指的就是“人为”的一切,与自然相背离的一切。“人为”两字合起来,就是一个“伪”字。
庄子主张顺从天道,而摒弃“人为”,摒弃人性中那些“伪”的杂质。顺从“天道”,从而与天地相通的,就是庄子所提倡的“德”。
在庄子看来,真正的生活是自然而然的,因此不需要去教导什么,规定什么,而是要去掉什么,忘掉什么,忘掉成心、机心、分别心。既然如此,还用得着政治宣传、礼乐教化、仁义劝导?这些宣传、教化、劝导,庄子认为都是人性中的“伪”,所以要摒弃它。
作为道家学派始祖的老庄哲学是在中国的哲学思想中唯一能与儒家和后来的佛家学说分庭抗礼的古代最伟大的学说。它在中国思想发展史上占有的地位绝不低于儒家和佛家。
【庄子的地位】
在知识分子的心目中,老庄,尤其是庄子的哲学是最为适应创造力的需要,最贴合他们内心深处隐微的部分的。它在儒家的规矩严整与佛家的禁欲严峻之间,给中国的知识分子提供了一块可以自由呼吸的空间,它是率性的,是顺应自然的,而反对人为的束缚的,它在保全自由“生命”的过程中,竭尽了最大的心力。
庄子在中国哲学史上既是一位有着鲜明特色的伟大哲学家,又富于诗人的气质,在他的著作中,用生动形象而幽默诡异的寓言故事来阐述自己的思想,这种寓言的方式使庄子的思想和想象具有着水一般的整体性。
庄子的文章结构,很奇特。看起来并不严密,常常突兀而来,行所欲行,止所欲止,汪洋恣肆,变化无端,有时似乎不相关,任意跳荡起落,但思想却能一线贯穿。句式也富于变化,或顺或倒,或长或短,更加之辞汇丰富,描写细致,又常常不规则地押韵,显得极富表现力,极有独创性。
庄子文字的汪洋恣肆,意象的雄浑飞越,想象的奇特丰富,情致的滋润旷达,给人以超凡脱俗与崇高美妙的感受,在中国的文学史上独树一帜,他的文章体制已脱离语录体形式,标志着先秦散文已经发展到成熟的阶段,可以说,《庄子》代表了先秦散文的最高成就。
庄周一生著书十余万言,书名《庄子》。这部文献的出现,标志着在战国时代,我国的哲学思想和文学语言,已经发展到非;玄远、高深的水平,是我国古代典籍中的瑰宝。因此,庄子不但是我国哲学史上一位著名的思想家,同时也是我国文学史上一位杰出的文学家。无论在哲学思想方面,还是文学语言方面,他都给予了我国历代的思想家和文学家以深刻的,巨大的影响,在我国思想吏、文学史上都有极重要的地位。
【庄子对后人的影响】
后人在思想、文学风格、文章体制、写作技巧上受《庄子》影响的,可以开出很长的名单,即以第一流作家而论,就有阮籍、陶渊明、李白、苏轼、辛弃疾、曹雪芹等,由此可见其影响之大。
后世道教继承道家学说,经魏晋南北朝的演变,老庄学说成为道家思想的核心内容。庄子其人并被神化,奉为神灵。唐玄宗天宝元年(724)二月封“南华真人”。所著书《庄子》,诏称《南华真经》。宋徽宗时封“微妙元通真君”。
视权贵如腐鼠
《庄子·秋水》载:惠施在梁国作了宰相,庄子想去见见这位好朋友。有人急忙报告惠子,道:“庄子来,是想取代您的相位哩。”惠子很慌恐,想阻止庄子,派人在国中搜了三日三夜。哪料庄子从容而来拜见他道:“南方有只鸟,其名为凤凰,您可听说过?这凤凰展翅而起。从南海飞向北海,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这时,有只猫头鹰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只腐烂的老鼠,恰好凤凰从头顶飞过。猫头鹰急忙护住腐鼠,仰头视之道:‘吓!’现在您也想用您的梁国来吓我吗?”
【宁做自由之龟 】
一天,庄子正在涡水垂钓。楚王委派的二位大夫前来聘请他道:“吾王久闻先生贤名,欲以国事相累。深望先生欣然出山,上以为君王分忧,下以为黎民谋福。”庄子持竿不顾,淡然说道;“我听说楚国有只神龟,被杀死时已三千岁了。楚王珍藏之以竹箱,覆之以锦缎,供奉在庙堂之上。请问二大夫,此龟是宁愿死后留骨而贵,还是宁愿生时在泥水中潜行曳尾呢?”二大夫道:“自然是愿活着在泥水中摇尾而行啦。”庄子说:“二位大夫请回去吧!我也愿在泥水中曳尾而行哩。”
【是贫穷,不是潦倒 】
《庄子·山木》载:一次,庄子身穿粗布补丁衣服,脚着草绳系住的破鞋,去拜访魏王。魏王见了他,说:“先生怎如此潦倒啊?”庄子纠正道:“是贫穷,不是潦倒。士有道德而不能体现,才是潦倒;衣破鞋烂,是贫穷,不是潦倒,此所谓生不逢时也!大王您难道没见过那腾跃的猿猴吗?如在高大的楠木、樟树上,它们则攀缘其枝而往来其上,逍遥自在,即使善射的后羿、蓬蒙再世,也无可奈何。可要是在荆棘丛中,它们则只能危行侧视,怵惧而过了,这并非其筋骨变得僵硬不柔灵了,乃是处势不便,未足以逞其能也,‘现在我处在昏君乱相之间而欲不潦倒,怎么可能呢?”
【巧论三剑,一言兴邦 】
战国时代,赵国的赵文王特别喜欢剑术。投其所好的剑士们纷纷前来献技,以至宫门左右的剑士达三千人之多。他们日夜在赵文王面前相互拚杀。每年为此而死伤的人数以百计,但赵文王仍兴趣不减、好之不厌。于是,民间尚剑之风大盛,侠客蜂起,游手好闲之徒日众,耕田之人日益减少,田园荒芜,国力渐衰。其他诸侯国意欲乘此机会攻打赵国。
太子赵悝为此忧虑不已,召集左右大臣商量道:“如此下去,必将国破家亡,为别国所制。诸位大臣中,如有既能悦大王之意,又能止剑士相斗者?吾将赏赐千金。”左右异口同声说:”庄子可担此任。”太子问:“庄子是什么人?”一大臣答:“庄子是个隐士。其才足可经邦,其能足可纬国,其辩可以起死回生,其说可以惊天动地。如能请他前来,定能顺大王之意,又能救民于水火。”于是,太子便派使者带上千金去请庄子。
庄子见了使者,听明来意,说道:“此事何难,竟值千金之赏?”坚辞不收千金,而偕使者一道去见太子,问太子道:“太子赐我庄周千金大礼,不知有何指教?”太子道:“闻先生神明,特奉上千金作为您的学生们一路上来的开销。先生不收下,我赵悝还敢说什么呢?”庄子说:“听说太子想要用我庄子的地方,是欲绝弃大王的癖好。倘若臣上劝大王而逆大王之意。则下有负太子,我也会受刑而死,要千金何用?假使臣既能上讨大王之欢心,下又使太子称心,我在赵国何求而不得呢?”
三天后,庄子身穿儒服来见太子。太子便带他去见赵文王。文王长剑出鞘,白刃相待。庄子气宇轩昂,神色萧然。入殿门不趋,见大王不拜。大王道:“太子介绍您来,欲以什么教给寡人?”庄子道:“臣闻大王好剑,故特以剑术拜见大王。”王说:“您的剑术有何特长?”庄子说:“臣之利剑锋利无比,臣之剑技天下无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文王听了,大为欣赏,赞道:“天下无敌矣!”道:“夫善舞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愿大王给机会,让我得以一试。”文王道:“先生且休息几天,在馆舍待命,等我安排好后,再请先生献技比剑。”于是,赵文王以比剑选择高手,连赛七天,死伤者六十余人,得五、六位佼佼者。便让他们持剑恭候于殿下,请庄子来一决雌雄。庄子欣然前来,赵文王下令:“此六人都是高手,望您大显身手,一试锋芒。”庄子答道:“盼望好久了!”
赵文王问:“不知先生要持什么样的剑?长短何如?”庄子答:“臣持什么剑都可以。不过臣有三剑,专为大王所用。请允许我先言后试。”大王点头,道:“愿闻三剑究竟何样?”庄子道:“此三剑分别是: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大王好奇相问:“天子之剑何样?”庄子道:“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国、泰山为愕,以晋、卫两国为背,以周、宋两国为首,以韩、魏两国为把,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勃海,系以恒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按之无下,挥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维。此刻一出,匡正诸侯,威加四海,德服天下。此即我所谓天子剑也。”
文王听后,茫然若失。又问:“诸侯之剑何如?”庄子道:“诸侯之剑,以智勇之士为锋,以清廉之士为愕,以贤良之士为背,以忠圣之士为首,以豪杰之士为把。此剑直之亦不见前,举之亦不见上,按之亦不见下,挥之亦不见旁。上效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效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动,四海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此乃诸侯剑也。”文王听了,频频点头。
文王接着问:“庶人之剑又如何?”庄子道:“庶人之剑,蓬头突鬓垂冠,浓眉长须者所持也。他们衣服前长后短,双目怒光闪闪,出语粗俗不堪,相击于大王之前,上斩脖颈,下刺肝肺。此庶人之比剑,无异于斗鸡,—旦不慎,命丧黄泉,于国事无补。今大王坐天子之位却好庶人之剑,臣窃为大王深感遗憾!”赵文王听了,马上起身牵庄子双手上殿。命厨师杀鸡宰羊,好酒好菜款待庄子。赵文王绕桌三圈。庄子见了,道:“大王且请安坐定气,臣剑事已奏完毕了。”文王坐下,沉思良久。
赵文王自听庄子畅论三剑后,三月未出宫门。自此戒绝好剑之痛,一心治理国家。那些剑土自觉再无出头之日,个个心怀忧惧,不久都纷纷逃散或自杀了。
【人生本如是迷茫吗 】
一天,庄子靠椅而坐,仰天而叹,沮丧得如失魂落魄一样。弟子侍立在旁,说:“先生为何嘘叹?人之形体真可以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吗?今之靠椅而坐者,不是昔之靠椅而坐者吗?”庄子道:“问得好。而今我丧失了自我,你可明白?”弟子道:“自我是什么?弟子愚钝,实不明白。”庄子道:“天下万物,都是彼此相对。故没有彼就没有此,没有你就没有我,这就是相反相成,可不知是谁使成这样的?是冥冥之中的道吗?道又是什么样子?骨骼、五腑六脏,遍存于一身,自我究是什么?我与谁亲近些呢?都喜欢它们,还是有所偏爱?如此,则百骨九窍、五腑六脏彼此有臣妾关系吗?如果皆是臣妾,这些臣妾之间到底是相互制约呢?或是轮流为君臣呢?难道其中真有主宰者吗?唉,人生一旦接受精气,成就形体,不知不觉中精力就耗尽了。天天与外物争斗摩擦,精神耗尽象马飞奔一样,而自己却不能制止,不亦太可悲了?终身忙碌而不见成功,颓然疲役而不知归宿,可不哀邪!虽说身体不死,有何益处?心神也随身体消亡,可不谓大哀乎!人之生时,本来就这样茫然吗?亦或只我独觉迷茫而别人都不迷茫吗?”
【齐一万物,莫强分别 】
弟子问:“人与天地相比,谁大谁小,谁贵谁贱?”庄子道:“人成形于天地,受气于阴阳,立于天地之间,犹如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一般,实在太渺小了,又凭什么自尊自大?计四海之位于天地之间,不似蚁穴之在大漠中乎?计中国之在海里,不似小米粒之在大仓库中吗?天地万物无数,人不过是其中之一;人与万物相比,不似毫毛之在马体乎?”
弟子似有所悟,道:“先生的意思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吧?”庄子说:“有这方面的意思。”弟子问:“那么我以天地为大、以毫末为小,可以吗?”
庄子道:“不可!任何物体,从度量上讲无法穷尽,从存在的时间上讲又无休无止;可以无限地分割下去,来无始,去无终。因此,大智大慧的人对待远近的看法是:小而不以为少,大而不以为多,知量上各无穷也。他博通古今:远古虽遥不可及,但不感困惑;近虽伸手可及,亦不踮脚去取,知时间上各无起止也。他知天道有盈虚消长、得失存亡,故得而不喜,失而不忧。他明白天道坦荡,故生而不悦,死而无憾,知终始之变化也。计人之所知的东西,远不如其所不知的东西多;其生之时,不如其未生之时长久。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如此则迷乱而无所获世。由此观之,又怎能知道毫末就足以定为至小至细的界限呢?又怎能知道天地就足以穷尽至大之域呢?”
弟子道:“我明白了。先生您是说:大中有小,不要以大为大;小中有大,不要以小为小。”庄子道:“似不确切。不如说:大上有大,小下有小。大无穷,小亦无穷。”
弟子问:“那物里物外,怎样来分别贵贱,怎样去区别小大?”庄子道:“站在道的立场去看,万物无贵无贱;站在物的立场来看,自贵而相贱;以世俗的观点来看,贵贱不在自己本身,都以外在的荣辱毁誉作标准。以外在的差别去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如果懂得天地如同株米,毫末如同丘山,则无所谓大小之别也。古时候诊尧、舜相禅让而称帝,但子之与燕王哈相禅让而亡国;商汤王、周武王相争而称帝,但白公争夺王位却自取灭亡。由此观之,争让之礼、尧梁之行,贵贱有时,不一定常贵常贱。大柱可以撞破城门却不能塞住洞口,用途不同也;骐骥一日奔驰千里,捕鼠不如狸猫,技能有别也;猫头鹰夜能抓蚤,明察毫末,但白天即使双目圆睁却不见丘山,性能有限也。帝王禅接有不同的方式,或同姓相传,或传给他姓;三代间继承的方式也不同,或父子相继,或兴兵讨伐。但如不合时宜,有背世俗。则称之为篡夫。如合其时,顺其俗,则称之为义士。可见贵贱有时,不由自主也。我说弟子,你怎能了解贵贱之门、小大之家?”
【真人行世,入火不热,沉水不溺 】
弟子问:“怎样才算了解大道的人呢?”庄子道:“了解道的人必定通达于理,通达于理的人必定明白权变,‘明白权变的人才不会因外物而害累自己。有至德的人,入火不觉热,沉水不能溺,寒暑不能害,禽兽不能伤。这是因为他能明察安危,安于祸福,谨于去就,故没有什么东西能损害他。”
弟子问:“世士真有至德之人吗?”庄子说:“孔子即是。”弟子问:“何以见得?”庄子道:“孔子周游列国,推行仁义,虽到处碰壁,仍坚持不懈。其忧国忧民之心,可敬可佩、可歌可泣也。一次,孔子游说到匡地,被卫国人层层包围时,仍弹琴高歌,满不在乎。路人见孔子,问道:‘老师您有什么可乐的呢?’孔子说:‘过来!我告诉你吧:我早就忌讳贫穷。仍难免潦倒,命运所制也;我也早就向往腾达,仍未得富贵,时运所限也。当尧舜之时而天下无穷人,非智得也;当继纣之时而天下无通达者,亦非智失也。时势使然也。行于水中不避蚊龙,此是渔夫之勇;行于陆上不避狮虎,此乃猎人之勇;白刃交于前,视死若生,此乃烈士之勇;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仲由,你且坐下。我的命运自有老天安排!’不一会儿,有身披销甲的人走过来,向孔子道歉:‘很对不起先生!我们以为是阳虎,故包围起来。现在才明白误认先生了,我们马上撤退!’孔子可谓通达权变的至德之人啊!”
【利害唯己,谁贵谁贱 】
弟子又问:“先生说,以道观之。无贵无贱,无大无小。那么有没有一定的是非标准呢?也就是说,先生您知道万物有一个共同认可的真理吗?”庄子说:“我怎么知道?”“那您知道您所不知道的原因吗?”庄子说:“我怎么知道?”“那么万物就不可知了吗?”庄子说;“我怎么知道?即使如此,我不妨尝试着说说。怎么知道我所谓知不是不知呢?又怎么知道我所说的不知不是知呢?我且试着问你几个问题:人睡在湿地上则会腰痛,泥鳅会这样吗?人在树上则心惊胆战,猿猴会这样吗?这三者谁知真处?人喜欢吃蔬菜肉食,廖鹿吃草,蜈蚣爱吃蛇,猫头鹰嗜鼠,人、兽、虫、鸟这四者谁知真味?狙爱雌猿,麋爱与鹿交,鳅爱同鱼游。毛嫱、丽姬,人认为美;可鱼见之则深入于水,鸟见之则高飞于天,麋鹿见之则远逃于野,这四者谁知真正的美色?在我看来,仁义之端,是非之途,或对我有利,或对彼有害,利害各有其标准,我怎能搞清其中的区别?”
弟子问:“您不知利害,那至人也不知利害吗?”庄子说:“至人可神了!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冻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象这样的人,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对待生死尚且无动于衷,何况利害之端呢?”
【逞能辩论,终于徒劳 】
弟子问:“辩论可否确定是非?”庄子答道:“假使我与你辩论,你胜了我,你就果真是,我就一定非吗?我胜了你,我就一定是,你就一定非吗?我俩有一个是,有一个非吗?亦或都是,亦或都非吗?我与你无法判断,则人各执己见,有所不明也。那我们请谁来订正呢?请意见与你相同的人来裁判,既与你相同了,怎能判定呢?请意见与我相同的人来裁决,既与我相同了,怎能判决呢?请意见与我你都不同的人来裁决,既与你我都不同,又怎能断定你我究竟谁是谁非呢?请意见与你我都相同的人来裁决,既与你我都相同了,又怎能裁定?那么我与你与人都不能确定谁是谁非,再又靠谁来判定呢?”
弟子深感困惑苦恼,问:“那怎么对待是非问题呢?”庄子道:“事物皆有两面。从彼方面看,无不是彼,从此方面看,无不是此。自彼方看问题看不清楚,自此方看问题则很明白。故彼出于此,因彼而有此,彼此并生也。既然这样,那么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因此圣人不拘泥于是非之途,而明照于天道。此亦彼也,彼亦此也。彼亦有一是非,此亦有一是非,果真有彼此吗?果真无彼此吗?如彼此俱空,是非两幻,彼此不对立而互为偶,则道存于其中了。这就叫道枢。执道枢而立于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以道言之,是无定是,非无定非。照之以自然之明,而不固执我见,则无是非之说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路,物称之而有名。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因此,粗与细,丑与美,正与斜,道通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唯有旷达者知通为一!”
【方今之时,仅免刑焉 】
一天,庄子偕弟子穿行在崇山峻岭之中。时值秋冬之际,万木凋零,枯草遍野,黄叶漫卷,乌鸦哀号。庄子破帽遮头,旧衣裹身,脚穿烂麻草鞋,踩着崎岖的山路,迎着萧瑟的秋风,望着惨淡的夕阳,不禁仰天长啸、放声高歌道: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
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
天下有道,圣人成焉;
天下无道;圣人生焉!
方今之时,仅免刑焉!
福轻干羽,莫之知载;
祸重于地,莫之知避。
已乎,已乎!临人以德。
殆乎,殆乎!画地而趋。
迷阳迷阳,无伤吾行。
吾行却曲、无伤吾足。
至乐无乐,至誉无誉
弟子不解,问道:“先生一向乐观大度,今日为何悲歌哀叹?”庄子道:“天下有至乐的国土吗?有可以养生全身的诀窍没有?身处当今乱世,干什么正当,不干什么无凶?住在哪儿为安,逃向哪儿无险?依就什么可靠,舍弃什么无忧?喜欢什么合理,厌恶什么无祸?”。弟子道:“天下人所尊崇的,是富贵、长寿、美丽;所喜好的,是身安、厚味、美色、美服、音乐;所鄙弃的,是贫贱、病夭、丑陋;所苦恼的,是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昧、身不得美服、眼不得好色,耳不得好音乐。以上不就是常人的好恶避就、养生全身的道理吗?先生还有何高见?”
庄子道:“倘若不能如愿,则大忧而惧,其对待生命的态度,岂不是很愚蠢?想那贪富者,辛苦劳作,积财很多而木能用尽,其养身之法是知外而不知内;想那求责者,夜以继日,思虑好坏,其养身之法是知疏而不知密。人之生也,与忧俱生,寿者昏昏,久忧不死,何苦呢?其养生之法是知远而不知近。”弟子道:“先生之意,是说富贵、长寿等都是外在的东西,都不足以真正地养生。对吧?”
庄子点点头,又道:“烈士是为天下所称赞的人,未足以保全己身。你说烈士是该称善还是不该称善?若以为善,不能保全自己;若不以为善,却能保全他人。古人道:忠谏不听,则闭口莫争。伍子胥忠谏强争,结果被吴王害了性命;如不争,伍子胥又难成忠臣之名。你说怎样作才算善行?”
弟子似有所悟:“先生是说:名可害生,追求美名并非养生之道?”
庄子未置可否,继续说:“今世俗之所作与所乐者,我也不知其乐果真是乐,果真不乐?我看世俗之所乐,不过是举世群起追赶时髦,蜂涌向前如被鞭之羊,洋洋自得而不知何求,都自以为乐,我也不知是否真乐。不过,我视无为恬淡方是真乐,而世俗却不以为然,以为是大苦。”
弟子道:“我明白了。先生认为:至乐无乐,至誉无誉。”
庄子道:“对,对!无乐方为至乐,无为方可保命。天下是非果未定也,不过,无为可以定是非。至乐活身,唯有无为可以保命。为何这么说呢?你想:天无为而自清,地无为而自运。此两无为相合,万物皆化生。恍恍炮炮,不知所由;恍恍惚惚,不知所出;万物纷纭,皆从无为而生。因此,天地无为而无不为,人谁能体会到无为的益处呢?”
无用之用,方是大用
庄子与弟子,走到一座山脚下,见一株大树,枝繁叶茂,耸立在大溪旁,特别显眼。但见这树:其粗百尺,其高数千丈,直指云霄;其树冠宽如巨伞,能遮蔽十几亩地。庄子忍不住问伐木者:“请问师傅,如此好大木材,怎一直无人砍伐?以至独独长了几千年?”伐木者似对此树不屑一顾,道:“这何足为奇?此树是一种不中用的木材。用来作舟船,则沉于水;用来作棺材,则很快腐烂;用来作器具,则容易毁坏;用来作门窗,则脂液不干;用来作柱子,则易受虫蚀,此乃不成材之木。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有如此之寿。”
听了此话,庄子对弟子说:“此树因不材而得以终其天年,岂不是无用之用,无为而于己有为?”弟子恍然大悟,点头不已。庄子又说:“树无用,不求有为而免遭斤斧;白额之牛,亢曼之猪,痔疮之人,巫师认为是不祥之物,故祭河神才不会把它们投进河里;残废之人,征兵不会征到他,故能终其天年。形体残废,尚且可以养身保命,何况德才残废者呢?树不成材,方可免祸;人不成才,亦可保身也。”庄子愈说愈兴奋,总结性地说,“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却不知无用之用也。”
【一龙一蛇,与时俱化 】
师徒二人出了山,留宿于庄子故友之家。主人很高兴,命儿子杀赝款待。儿子问:“一赝能鸣,一赝不能鸣,请问杀哪只?”主人道:“当然杀不能鸣的。”第二天,出了朋友之家,没走多远,弟子便忍不住问道:“昨日山中之木,因不材得终其天年;今主人之赝,因不材被杀。弟子糊涂,请问:先生将
谁能定是非之真然则人之失者未必非得也,吾之无失
原文:
弈之优劣,有定也,一着之失,人皆见之,虽护前者不能讳也.理之所在,各是其所是,各非其所非,世无孔子,谁能定是非之真?然则人之失者未必非得也,吾之无失者未必非大失也,而彼此相嗤,无有已时,曾观弈者之不若已.
译文:
棋艺的高低,是有标准的,一着的失误,人们都看到见,即使想回护以前的错误也是隐瞒不了的.事理方面的问题,人人都赞成自己认为正确的,人人反对自己认为不正确的现在世间没有孔子那样圣人,谁能断定真正的正确与错误?那么别人的失误未必不是有所得,自己没有失误未必不是大失误,但是人们彼此互相讥笑,没有停止的时候,简直连看棋的人都不如了.
庄子的可以拿来写作文的典故
关于庄子的典故和寓言
视权贵如腐鼠
《庄子•秋水》载:惠施在梁国作了宰相,庄子想去见见这位好朋友。有人急忙报告惠子,道:“庄子来,是想取代您的相位哩。”惠子很慌恐,想阻止庄子,派人在国都中搜了三日三夜。哪料庄子从容而来拜见他道:“南方有只鸟,其名为鹓雏,您可听说过?这鹓雏展翅而起。从南海飞向北海,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这时,有只猫头鹰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只腐烂的老鼠,恰好鹓雏从头顶飞过。猫头鹰急忙护住腐鼠,仰头视之道:‘吓!’现在您也想用您的梁国来吓我吗?”
宁做自由之龟
一天,庄子正在涡水垂钓。楚王委派的二位大夫前来聘请他道:“吾王久闻先生贤名,欲以国事相累。深望先生欣然出山,上以为君王分忧,下以为黎民谋福。”庄子持竿不顾,淡然说道;“我听说楚国有只神龟,被杀死时已三千岁了。楚王珍藏之以竹箱,覆之以锦缎,供奉在庙堂之上。请问二大夫,此龟是宁愿死后留骨而贵,还是宁愿生时在泥水中潜行曳尾呢?”二大夫道:“自然是愿活着在泥水中摇尾而行啦。”庄子说:“二位大夫请回去吧!我也愿在泥水中曳尾而行哩。”
知鱼之乐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大意:庄子和惠子在桥上游玩,庄子说:“鲦鱼游得从容自在,这是鱼的快乐呀。”惠子说:“你不是鱼,怎么知道鱼的快乐呢?”庄子说:“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的快乐呢?”惠子说:“我不是你,本来就不知道你快乐。而你也不是鱼,那你肯定不知道鱼的快乐。”庄子说:“从最初的话题说起。你说‘你在哪里(安:一意为如何,怎么;一意为在哪里)知道鱼的快乐呢’,既然你知道我知道鱼的快乐还问我?我是在桥上知道的。”
是贫穷,不是潦倒
《庄子•山木》载:一次,庄子身穿粗布补丁衣服,脚着草绳系住的破鞋,去拜访魏王。魏王见了他,说:“先生怎如此潦倒啊?”庄子纠正道:“是贫穷,不是潦倒。士有道德而不能体现,才是潦倒;衣破鞋烂,是贫穷,不是潦倒,此所谓生不逢时也!大王您难道没见过那腾跃的猿猴吗?如在高大的楠木、樟树上,它们则攀缘其枝而往来其上,逍遥自在,即使善射的后羿、蓬蒙再世,也无可奈何。可要是在荆棘丛中,它们则只能危行侧视,怵惧而过了,这并非其筋骨变得僵硬不柔灵了,乃是处势不便,未足以逞其能也,‘现在我处在昏君乱相之间而欲不潦倒,怎么可能呢?’”
巧论三剑,一言兴邦
战国时代,赵国的赵文王特别喜欢剑术。投其所好的剑士们纷纷前来献技,以至宫门左右的剑士达三千人之多。他们日夜在赵文王面前相互拚杀。每年为此而死伤的人数以百计,但赵文王仍兴趣不减、好之不厌。于是,民间尚剑之风大盛,侠客蜂起,游手好闲之徒日众,耕田之人日益减少,田园荒芜,国力渐衰。其他诸侯国意欲乘此机会攻打赵国。
太子赵悝为此忧虑不已,召集左右大臣商量道:“如此下去,必将国破家亡,为别国所制。诸位大臣中,如有既能悦大王之意,又能止剑士相斗者?吾将赏赐千金。”左右异口同声说:”庄子可担此任。”太子问:“庄子是什么人?”一大臣答:“庄子是个隐士。其才足可经邦,其能足可纬国,其辩可以起死回生,其说可以惊天动地。如能请他前来,定能顺大王之意,又能救民于水火。”于是,太子便派使者带上千金去请庄子。
庄子见了使者,听明来意,说道:“此事何难,竟值千金之赏?”坚辞不收千金,而偕使者一道去见太子,问太子道:“太子赐我庄周千金大礼,不知有何指教?”太子道:“闻先生神明,特奉上千金作为您的学生们一路上来的开销。先生不收下,我赵悝还敢说什么呢?”庄子说:“听说太子想要用我庄子的地方,是欲绝弃大王的癖好。倘若臣上劝大王而逆大王之意。则下有负太子,我也会受刑而死,要千金何用?假使臣既能上讨大王之欢心,下又使太子称心,我在赵国何求而不得呢?”
三天后,庄子身穿儒服来见太子。太子便带他去见赵文王。文王长剑出鞘,白刃相待。庄子气宇轩昂,神色萧然。入殿门不趋,见大王不拜。大王道:“太子介绍您来,欲以什么教给寡人?”庄子道:“臣闻大王好剑,故特以剑术拜见大王。”王说:“您的剑术有何特长?”庄子说:“臣之利剑锋利无比,臣之剑技天下无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文王听了,大为欣赏,赞道:“天下无敌矣!”道:“夫善舞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愿大王给机会,让我得以一试。”文王道:“先生且休息几天,在馆舍待命,等我安排好后,再请先生献技比剑。”于是,赵文王以比剑选择高手,连赛七天,死伤者六十余人,得五、六位佼佼者。便让他们持剑恭候于殿下,请庄子来一决雌雄。庄子欣然前来,赵文王下令:“此六人都是高手,望您大显身手,一试锋芒。”庄子答道:“盼望好久了!”
赵文王问:“不知先生要持什么样的剑?长短何如?”庄子答:“臣持什么剑都可以。不过臣有三剑,专为大王所用。请允许我先言后试。”大王点头,道:“愿闻三剑究竟何样?”庄子道:“此三剑分别是: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大王好奇相问:“天子之剑何样?”庄子道:“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国、泰山为愕,以晋、卫两国为背,以周、宋两国为首,以韩、魏两国为把,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勃海,系以恒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按之无下,挥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维。此剑一出,匡正诸侯,威加四海,德服天下。此即我所谓天子剑也。”
文王听后,茫然若失。又问:“诸侯之剑何如?”庄子道:“诸侯之剑,以智勇之士为锋,以清廉之士为愕,以贤良之士为背,以忠圣之士为首,以豪杰之士为把。此剑直之亦不见前,举之亦不见上,按之亦不见下,挥之亦不见旁。上效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效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动,四海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此乃诸侯剑也。”文王听了,频频点头。
文王接着问:“庶人之剑又如何?”庄子道:“庶人之剑,蓬头突鬓垂冠,浓眉长须者所持也。他们衣服前长后短,双目怒光闪闪,出语粗俗不堪,相击于大王之前,上斩脖颈,下刺肝肺。此庶人之比剑,无异于斗鸡,—旦不慎,命丧黄泉,于国事无补。今大王坐天子之位却好庶人之剑,臣窃为大王深感遗憾!”赵文王听了,马上起身牵庄子双手上殿。命厨师杀鸡宰羊,好酒好菜款待庄子。赵文王绕桌三圈。庄子见了,道:“大王且请安坐定气,臣剑事已奏完毕了。”文王坐下,沉思良久。
赵文王自听庄子畅论三剑后,三月未出宫门。自此戒绝好剑之痛,一心治理国家。那些剑土自觉再无出头之日,个个心怀忧惧,不久都纷纷逃散或自杀了。
人生本如是迷茫吗
一天,庄子靠椅而坐,仰天而叹,沮丧得如失魂落魄一样。弟子侍立在旁,说:“先生为何嘘叹?人之形体真可以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吗?今之靠椅而坐者,不是昔之靠椅而坐者吗?”庄子道:“问得好。而今我丧失了自我,你可明白?”弟子道:“自我是什么?弟子愚钝,实不明白。”庄子道:“天下万物,都是彼此相对。故没有彼就没有此,没有你就没有我,这就是相反相成,可不知是谁使成这样的?是冥冥之中的道吗?道又是什么样子?骨骼、五腑六脏,遍存于一身,自我究是什么?我与谁亲近些呢?都喜欢它们,还是有所偏爱?如此,则百骨九窍、五腑六脏彼此有臣妾关系吗?如果皆是臣妾,这些臣妾之间到底是相互制约呢?或是轮流为君臣呢?难道其中真有主宰者吗?唉,人生一旦接受精气,成就形体,不知不觉中精力就耗尽了。天天与外物争斗摩擦,精神耗尽象马飞奔一样,而自己却不能制止,不亦太可悲了?终身忙碌而不见成功,颓然疲役而不知归宿,可不哀邪!虽说身体不死,有何益处?心神也随身体消亡,可不谓大哀乎!人之生时,本来就这样茫然吗?亦或只我独觉迷茫而别人都不迷茫吗?”
齐一万物,莫强分别
弟子问:“人与天地相比,谁大谁小,谁贵谁贱?”庄子道:“人成形于天地,受气于阴阳,立于天地之间,犹如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一般,实在太渺小了,又凭什么自尊自大?计四海之位于天地之间,不似蚁穴之在大漠中乎?计中国之在海里,不似小米粒之在大仓库中吗?天地万物无数,人不过是其中之一;人与万物相比,不似毫毛之在马体乎?”
弟子似有所悟,道:“先生的意思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吧?”庄子说:“有这方面的意思。”弟子问:“那么我以天地为大、以毫末为小,可以吗?”
庄子道:“不可!任何物体,从度量上讲无法穷尽,从存在的时间上讲又无休无止;可以无限地分割下去,来无始,去无终。因此,大智大慧的人对待远近的看法是:小而不以为少,大而不以为多,知量上各无穷也。他博通古今:远古虽遥不可及,但不感困惑;近虽伸手可及,亦不踮脚去取,知时间上各无起止也。他知天道有盈虚消长、得失存亡,故得而不喜,失而不忧。他明白天道坦荡,故生而不悦,死而无憾,知终始之变化也。计人之所知的东西,远不如其所不知的东西多;其生之时,不如其未生之时长久。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如此则迷乱而无所获世。由此观之,又怎能知道毫末就足以定为至小至细的界限呢?又怎能知道天地就足以穷尽至大之域呢?”
弟子道:“我明白了。先生您是说:大中有小,不要以大为大;小中有大,不要以小为小。”庄子道:“似不确切。不如说:大上有大,小下有小。大无穷,小亦无穷。”
弟子问:“那物里物外,怎样来分别贵贱,怎样去区别小大?”庄子道:“站在道的立场去看,万物无贵无贱;站在物的立场来看,自贵而相贱;以世俗的观点来看,贵贱不在自己本身,都以外在的荣辱毁誉作标准。以外在的差别去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如果懂得天地如同株米,毫末如同丘山,则无所谓大小之别也。古时候诊尧、舜相禅让而称帝,但子之与燕王哈相禅让而亡国;商汤王、周武王相争而称帝,但白公争夺王位却自取灭亡。由此观之,争让之礼、尧梁之行,贵贱有时,不一定常贵常贱。大柱可以撞破城门却不能塞住洞口,用途不同也;骐骥一日奔驰千里,捕鼠不如狸猫,技能有别也;猫头鹰夜能抓蚤,明察毫末,但白天即使双目圆睁却不见丘山,性能有限也。帝王禅接有不同的方式,或同姓相传,或传给他姓;三代间继承的方式也不同,或父子相继,或兴兵讨伐。但如不合时宜,有背世俗。则称之为篡夫。如合其时,顺其俗,则称之为义士。可见贵贱有时,不由自主也。我说弟子,你怎能了解贵贱之门、小大之家?”
真人行世,入火不热,沉水不溺
弟子问:“怎样才算了解大道的人呢?”庄子道:“了解道的人必定通达于理,通达于理的人必定明白权变,‘明白权变的人才不会因外物而害累自己。有至德的人,入火不觉热,沉水不能溺,寒暑不能害,禽兽不能伤。这是因为他能明察安危,安于祸福,谨于去就,故没有什么东西能损害他。”
弟子问:“世士真有至德之人吗?”庄子说:“孔子即是。”弟子问:“何以见得?”庄子道:“孔子周游列国,推行仁义,虽到处碰壁,仍坚持不懈。其忧国忧民之心,可敬可佩、可歌可泣也。一次,孔子游说到匡地,被卫国人层层包围时,仍弹琴高歌,满不在乎。路人见孔子,问道:‘老师您有什么可乐的呢?’孔子说:‘过来!我告诉你吧:我早就忌讳贫穷。仍难免潦倒,命运所制也;我也早就向往腾达,仍未得富贵,时运所限也。当尧舜之时而天下无穷人,非智得也;当继纣之时而天下无通达者,亦非智失也。时势使然也。行于水中不避蚊龙,此是渔夫之勇;行于陆上不避狮虎,此乃猎人之勇;白刃交于前,视死若生,此乃烈士之勇;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仲由,你且坐下。我的命运自有老天安排!’不一会儿,有身披销甲的人走过来,向孔子道歉:‘很对不起先生!我们以为是阳虎,故包围起来。现在才明白误认先生了,我们马上撤退!’孔子可谓通达权变的至德之人啊!”
利害唯己,谁贵谁贱
弟子又问:“先生说,以道观之。无贵无贱,无大无小。那么有没有一定的是非标准呢?也就是说,先生您知道万物有一个共同认可的真理吗?”庄子说:“我怎么知道?”“那您知道您所不知道的原因吗?”庄子说:“我怎么知道?”“那么万物就不可知了吗?”庄子说;“我怎么知道?即使如此,我不妨尝试着说说。怎么知道我所谓知不是不知呢?又怎么知道我所说的不知不是知呢?我且试着问你几个问题:人睡在湿地上则会腰痛,泥鳅会这样吗?人在树上则心惊胆战,猿猴会这样吗?这三者谁知真处?人喜欢吃蔬菜肉食,廖鹿吃草,蜈蚣爱吃蛇,猫头鹰嗜鼠,人、兽、虫、鸟这四者谁知真味?狙爱雌猿,麋爱与鹿交,鳅爱同鱼游。毛嫱、丽姬,人认为美;可鱼见之则深入于水,鸟见之则高飞于天,麋鹿见之则远逃于野,这四者谁知真正的美色?在我看来,仁义之端,是非之途,或对我有利,或对彼有害,利害各有其标准,我怎能搞清其中的区别?”
弟子问:“您不知利害,那至人也不知利害吗?”庄子说:“至人可神了!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冻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象这样的人,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对待生死尚且无动于衷,何况利害之端呢?”
逞能辩论,终于徒劳
弟子问:“辩论可否确定是非?”庄子答道:“假使我与你辩论,你胜了我,你就果真是,我就一定非吗?我胜了你,我就一定是,你就一定非吗?我俩有一个是,有一个非吗?亦或都是,亦或都非吗?我与你无法判断,则人各执己见,有所不明也。那我们请谁来订正呢?请意见与你相同的人来裁判,既与你相同了,怎能判定呢?请意见与我相同的人来裁决,既与我相同了,怎能判决呢?请意见与我你都不同的人来裁决,既与你我都不同,又怎能断定你我究竟谁是谁非呢?请意见与你我都相同的人来裁决,既与你我都相同了,又怎能裁定?那么我与你与人都不能确定谁是谁非,再又靠谁来判定呢?”
弟子深感困惑苦恼,问:“那怎么对待是非问题呢?”庄子道:“事物皆有两面。从彼方面看,无不是彼,从此方面看,无不是此。自彼方看问题看不清楚,自此方看问题则很明白。故彼出于此,因彼而有此,彼此并生也。既然这样,那么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因此圣人不拘泥于是非之途,而明照于天道。此亦彼也,彼亦此也。彼亦有一是非,此亦有一是非,果真有彼此吗?果真无彼此吗?如彼此俱空,是非两幻,彼此不对立而互为偶,则道存于其中了。这就叫道枢。执道枢而立于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以道言之,是无定是,非无定非。照之以自然之明,而不固执我见,则无是非之说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路,物称之而有名。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因此,粗与细,丑与美,正与斜,道通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唯有旷达者知通为一!”
方今之时,仅免刑焉
一天,庄子偕弟子穿行在崇山峻岭之中。时值秋冬之际,万木凋零,枯草遍野,黄叶漫卷,乌鸦哀号。庄子破帽遮头,旧衣裹身,脚穿烂麻草鞋,踩着崎岖的山路,迎着萧瑟的秋风,望着惨淡的夕阳,不禁仰天长啸、放声高歌道:
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
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
天下有道,圣人成焉;
天下无道;圣人生焉!
方今之时,仅免刑焉!
福轻干羽,莫之知载;
祸重于地,莫之知避。
已乎,已乎!临人以德。
殆乎,殆乎!画地而趋。
迷阳迷阳,无伤吾行。
吾行却曲、无伤吾足。
至乐无乐,至誉无誉
弟子不解,问道:“先生一向乐观大度,今日为何悲歌哀叹?”庄子道:“天下有至乐的国土吗?有可以养生全身的诀窍没有?身处当今乱世,干什么正当,不干什么无凶?住在哪儿为安,逃向哪儿无险?依就什么可靠,舍弃什么无忧?喜欢什么合理,厌恶什么无祸?”。弟子道:“天下人所尊崇的,是富贵、长寿、美丽;所喜好的,是身安、厚味、美色、美服、音乐;所鄙弃的,是贫贱、病夭、丑陋;所苦恼的,是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昧、身不得美服、眼不得好色,耳不得好音乐。以上不就是常人的好恶避就、养生全身的道理吗?先生还有何高见?”
庄子道:“倘若不能如愿,则大忧而惧,其对待生命的态度,岂不是很愚蠢?想那贪富者,辛苦劳作,积财很多而木能用尽,其养身之法是知外而不知内;想那求责者,夜以继日,思虑好坏,其养身之法是知疏而不知密。人之生也,与忧俱生,寿者昏昏,久忧不死,何苦呢?其养生之法是知远而不知近。”弟子道:“先生之意,是说富贵、长寿等都是外在的东西,都不足以真正地养生。对吧?”
庄子点点头,又道:“烈士是为天下所称赞的人,未足以保全己身。你说烈士是该称善还是不该称善?若以为善,不能保全自己;若不以为善,却能保全他人。古人道:忠谏不听,则闭口莫争。伍子胥忠谏强争,结果被吴王害了性命;如不争,伍子胥又难成忠臣之名。你说怎样作才算善行?”
弟子似有所悟:“先生是说:名可害生,追求美名并非养生之道?”
庄子未置可否,继续说:“今世俗之所作与所乐者,我也不知其乐果真是乐,果真不乐?我看世俗之所乐,不过是举世群起追赶时髦,蜂涌向前如被鞭之羊,洋洋自得而不知何求,都自以为乐,我也不知是否真乐。不过,我视无为恬淡方是真乐,而世俗却不以为然,以为是大苦。”
弟子道:“我明白了。先生认为:至乐无乐,至誉无誉。”
庄子道:“对,对!无乐方为至乐,无为方可保命。天下是非果未定也,不过,无为可以定是非。至乐活身,唯有无为可以保命。为何这么说呢?你想:天无为而自清,地无为而自运。此两无为相合,万物皆化生。恍恍炮炮,不知所由;恍恍惚惚,不知所出;万物纷纭,皆从无为而生。因此,天地无为而无不为,人谁能体会到无为的益处呢?”
无用之用,方是大用
庄子与弟子,走到一座山脚下,见一株大树,枝繁叶茂,耸立在大溪旁,特别显眼。但见这树:其粗百尺,其高数千丈,直指云霄;其树冠宽如巨伞,能遮蔽十几亩地。庄子忍不住问伐木者:“请问师傅,如此好大木材,怎一直无人砍伐?以至独独长了几千年?”伐木者似对此树不屑一顾,道:“这何足为奇?此树是一种不中用的木材。用来作舟船,则沉于水;用来作棺材,则很快腐烂;用来作器具,则容易毁坏;用来作门窗,则脂液不干;用来作柱子,则易受虫蚀,此乃不成材之木。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有如此之寿。”
听了此话,庄子对弟子说:“此树因不材而得以终其天年,岂不是无用之用,无为而于己有为?”弟子恍然大悟,点头不已。庄子又说:“树无用,不求有为而免遭斤斧;白额之牛,亢曼之猪,痔疮之人,巫师认为是不祥之物,故祭河神才不会把它们投进河里;残废之人,征兵不会征到他,故能终其天年。形体残废,尚且可以养身保命,何况德才残废者呢?树不成材,方可免祸;人不成才,亦可保身也。”庄子愈说愈兴奋,总结性地说,“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却不知无用之用也。”
一龙一蛇,与时俱化
师徒二人出了山,留宿于庄子故友之家。主人很高兴,命儿子杀赝款待。儿子问:“一赝能鸣,一赝不能鸣,请问杀哪只?”主人道:“当然杀不能鸣的。”第二天,出了朋友之家,没走多远,弟子便忍不住问道:“昨日山中之木,因不材得终其天年;今主人之赝,因不材被杀。弟子糊涂,请问:先生将何处?”庄子笑道:“我庄子将处于材与木材之间。材与木材之间,似是而非,仍难免于累……”庄子欲言又止,弟子急待下文:“那又怎处世呢?有材不行,无材也不行,材与木材间也不行,究竟如何是好?”
庄子沉思片刻,仰头道:“如乘道德而浮游则不然:无誉无毁,一龙一蛇,与时俱化,而不肯专为。一下一上,以和为量,浮游于万物之初,物物而不物于物,则还有什么可累的呢?此神农、黄帝之法则也。至于物之性、人伦之情则不然:成则毁,锐则挫,尊则议,有为则亏,贤则厚,不肖则欺。怎能免累呢?弟子记住,唯道德之乡才逍遥啊!”
弟子道:“道德之乡,人只能神游其中;当今乱世,人究竟怎样安息?”庄子道:“你知道鹌鹑、鸟是怎样饮食起居的吗?”
弟子道:“先生的意思是说:人应象鹌鹤一样起居、以四海为家,居无常居,随遇而安;象鸟一样饮食:不择精粗,不挑肥瘦,随吃而饱;象飞鸟一样行走:自在逍遥,不留痕迹?”庄子微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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