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泪换红妆》
花胜
宫宴上发生何事赵应蕊自是不知,可是杨皇后的千秋宴却是生生得被毁了。
那杨远酒醉色起,竟挑逗起为他斟酒的宫婢,不顾场合就牢牢抓住那小美人的手不肯放,口中还大放厥词,皇上和皇后的脸色俱是铁青得难看,后来还是楚烨甩出一只筷子,让杨远吃痛的放了手。
杨远被人浇了一头冷水,此时已是清醒过来,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姑母,姑母侄儿知错了,都是那小贱人勾的我啊!”杨远说罢愤愤不平地指向一旁泪如雨下的宫婢。
他虽好色,可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就算那宫婢颇有几分姿色,也绝不会在此时就按奈不住,生生让人握住把柄。今日不知怎的一闻到那宫婢身上的香气,抓着那只柔荑是又亲又啃,竟在众人面前出了丑。
杨皇后一张脸已是扭曲的厉害,平日里一贯掩饰的很好的温柔大度快要崩塌,她两手极力握着,那手心传来的疼痛才让她硬是憋住怒火,不至于爆发。她自是十分了解她这个乖侄儿,一贯的好色,只是今日之事就是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分明是有人要害她!
“你闭嘴,将这个孽障拖下去,即刻送回府。”杨皇后知此事需迅速了解,久了不但徒增烦恼,还会丢了面子。
“姑母,不要啊!”杨远一张脸已是涨的通红,苦苦恳求着。
“还不快点!”杨皇后怒目圆瞪,看得一旁的宫仆连忙上前抓住杨远的手,就要往外拖。
杨远还在抗争着,就见一人不紧不慢地从席间走出来,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说道:“皇后娘娘莫生气,杨远好歹是您的亲侄儿,就这么被赶出了您的千秋宴,说出去总归不好听。”
“杨远犯了大错,本宫该一视同仁。”杨皇后咬了咬牙,看了看这位楚世子。
楚烨颔首,点了点头,走向杨远说道:“今日之事定是有什么误会,方才贵公子不也说了是那宫婢勾引在先,杨公子不妨说清楚。”
杨远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捣蒜似的点头,说道:“正是,正是,是她另有所图,侄儿怎敢毁了姑母千秋宴,陛下和姑母明察啊!”
高帝抚了抚眉,指了指那跪着的宫婢,沉声说:“你来说。”
那宫婢听此擦了擦脸上的泪,含恨说道:“陛下明察,奴婢万万不敢有勾引贵人之心啊,实在是公子酒意上头,抓着奴婢的手不肯放啊。”
“贱人!你胡说!”杨远说着就要挣脱开宫人的手,却被狠狠按住,头上尽是因疼痛冒出的泪珠。
“本世子倒是听说,杨公子在邺城强占了一位女支女,也是酒意上头将她抢回了府,听说连赎金都没付清,”楚烨虽是带着笑意说此话,可声音却是冷的厉害,“却是不知,这同样的手段竟也用到了宫内。”
杨皇后闻言瞳孔一缩,腿上的衣袍快被她给捏烂了,她看向下首目光同样阴沉的太子,不由得紧张起来。
“楚烨,不可胡说。”说话之人正是高景行,语气淡淡,并未有责怪之意。
“殿下明鉴,楚烨常常流连烟花之地,这样的事自是听惯,”说罢便皱了皱眉,似是在回忆什么,说道,“此事不过是玩乐间偶听人提了一嘴,原以为大家都该知道的,却不想知情者只有我一人啊。”
在座众人并非傻子,知情者甚少无非是被人压了下来,至于被谁压了下来,稍稍想想便能明白。
杨远此刻已是吓傻了,没想到又蹦出来一件事,看着那威风凛凛站在自己跟前的楚世子,一个起身便挣开宫人,挥拳朝楚烨打去,口中还念念有词“你胡说”,楚烨颇为不屑地侧了侧身便避开了这一拳,见他还要打过来,抽出腰间的扇子便打在了他头上,随即又是一脚,把他踢翻在地。
“还不按住。”楚烨一脚踩在他脚踝上,杨远此时已是锥心刺骨的疼,忍不住叫出了声。
那两个宫人闻言上前,两手按着杨远的肩膀把他压在地上,楚烨这才松了脚,刚才他可没放水,估计杨远脚上的骨头早裂了。
楚烨冷哼一声,把扇子收回腰间,对高帝说道:“陛下,杨公子发起酒疯来可连臣都要打了,也难怪两手一摸便附上了人家的小手。”
高帝沉了沉声,说道:“杨远□□熏心,晦乱宫宴,以皇亲身份仗势欺人,杖责二十,永不得入宫。”
之后便是杨远不甘心的哭喊,大殿上又恢复平静。
楚烨归位,朝高景行使了个眼色,对方只是淡淡一笑,继续饮着酒。
这一出下来,众人的心思显然不在庆贺皇后生辰这上头了,杨皇后亦是再也挂不住笑脸,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退席了。
回宫后她的头风病便发作的厉害,这次竟连连叫了两名太医前去。
高帝听着崔时礼的回禀,知道皇后这是在示弱,好让自己不去计较此事,皇后都气病了,可见是她那个好侄儿太过顽劣,非是她以权谋私,欺压百姓。
这些年杨皇后的所作所为高帝并非一概不知,只是懒得理会,今日一事到叫他抓住了时机,吩咐崔时礼道:“既然皇后身体不适,便叫佟贵妃和施贵妃暂管后宫。”
赵应蕊喝了药后无聊的紧,奈何脚一动就疼,只得一脚垫着软枕同阿诺聊天。
“阿诺,你说我今年是不是时运不济啊?”
“小姐何出此言?”
“我一算,我今年的倒霉事可不是一般的多,从那次中秋宫宴开始,我这霉运就没停过。”赵应蕊掰弄着手指,蹙着眉头算着到底有几件倒霉的事。
“小姐你想太多了,这只是巧合罢了。”
“不不不,”赵应蕊摇了摇头,“你看,同样是在看画,怎么我就那么倒霉摔了下去还扭伤了脚,你就站稳了,分明是我今年时运不济。”
阿诺听此眼珠一转,笑出声来,揶揄道:“可是小姐你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啊!”
被她这么一说,赵应蕊也想起了什么,好像自己每次逢凶化吉都与那人有关,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阿诺还沉浸在美颜里,目光盈盈地说道:“小姐,那景王可真好看呀。”
“小姐?小姐?”阿诺见赵应蕊不语,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赵应蕊这才回神,问道,“你说什么?”
“奴婢说,今日可是景王殿下救了您,丰神俊朗的难怪上次连戚风也走了神。”阿诺不由得春心荡漾起来。
“景王。”赵应蕊捏了捏被角,是呀,今日分明是他救了自己,怎的自己心里全是太子殿下的身影。
“你觉得他好看?”赵应蕊问道。
阿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奴婢也只敢在您跟前说说,要我说景王是所有皇子中最好看的。”
赵应蕊颇为不赞同地撇了撇小嘴,她分明觉得太子殿下最好看,随口说道:“还行吧。”
“怎么是还行呢!”阿诺急了,说道,“小姐你今日定是吓坏了没看清。”
赵应蕊把玩着手指,她可看清了,可还是觉得太子殿下好看。
其实若非要说,两人生的本就不是一个类型。景王热烈张扬,目光阴戾,一拢红衣,玄纹云袖,只那么一眼便足以让人沉沦,也足以让人害怕;而太子温润如玉,清俊持重,面上已有天子威仪,故而看不出喜怒,也让人难以接近,赵应蕊却认为正是那天子威仪掩去了几分俊美,让人不敢直视他了。故而人人只敢传景王俊美潇洒,不敢妄议太子天颜。
高景行从席间脱身已是日映,虽多饮了几杯,可脚步还算稳健。
他到藏翠阁时,赵应蕊已经沉沉睡下,小脸微红,浓密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如蝶羽一样轻轻颤动。高景行轻手轻脚地坐下,替小姑娘捻了捻被角,不出声地看着她。
大概是目光太过灼热,小姑娘竟是醒来了,高景行忙不迭收回目光。
赵应蕊还是迷迷糊糊,小手揉了揉眼睛,收回手时眸子上还染了一层水雾,她看清来人,出声道:“殿下,您何时来的?”
因着刚睡醒的缘故,声音还有些低哑,可这不妨碍直撞到了高景行心口,他温声说道:“刚来。”
赵应蕊与他离得近,此刻空气中带了些酒气,熏得人脸红,她抱紧了被子问道:“殿下喝酒了?”
“嗯,”高景行点点头,离她远了些,“熏着你了?”
“没有,”赵应蕊摆摆手,说道,“只是,殿下似乎并不怎么喝酒。”
“何出此言?”高景行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
赵应蕊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见他发问,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上回…宫宴…看到殿下一直在喝茶,并未饮酒。”
高景行见小姑娘红了双颊,轻启薄唇道:“原来,赵小姐一直注意着孤啊。”
“才、才没有。”赵应蕊被他这么一说那还得了,一抬头遇上了他那双如星似月的眸子,此刻温柔得足以让人陷进去,她分明没饮酒可现下脸上烫的厉害,倒像是喝醉了。
高景行勾了勾唇,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什,赵应蕊分明看清了是一支花胜,此刻被阳光照射,明晃晃的珠子发散金光。
高景行凑得离小姑娘近了些,她此刻已经忘了呼吸,只愣愣地盯着眼前格外温柔的人,见他小心翼翼地把花胜戴到自己发间,灼热的呼吸微喷在耳垂,她不争气地红了耳朵。
“孤不懂女孩子的物什,不知样式可还满意?”
“满、满意。”赵应蕊哪还管得了什么样式,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高景行笑了笑,似是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便好。”
“殿下为何…”赵应蕊接下来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日中秋宫宴,听你说跑丢了花胜,便想着赔你一个。”高景行无心地说道。
“噢,”赵应蕊点点头,赧然道,“原是我自己跑掉的。”
“那这支可别跑掉了。”
赵应蕊坐着马车出宫时还在回想着这句话,摸了摸发髻上的花胜,自是喜不胜收。
这支,她定不会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