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泪换红妆》
试探
赵应蕊回府后又被赵父好一通念叨,尽管在宫里有太医看过,赵敬禹还是不放心地找来了大夫询问,得知只需安心修养几日后才松了一口气,又勒令她回房歇着不许走动,至于阿诺又被罚了半年的月禄,加上上次的那回她全年都零进账,好不叫一个惨,好在作为赵应蕊的贴身丫鬟也并不靠月禄活着,如此一来倒也算是轻的惩罚。
弦月皎洁,清辉照大地,夜水繁华,波光袅袅。
赵应蕊正着一袭轻薄的妃色寝衣坐在梳妆镜前,秀发已是半干,只是发梢还滴着水,许是刚沐浴完的缘故,赵应蕊此刻面上微红,虽衣着单薄可也并不感到冷意。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左侧最上排的抽屉,从里头捧出一个梨花木盒,打开后里面赫然躺着那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她如视珍宝地把这支步摇拿到手上细细端详,做工是极为考究的,用料也丝毫不马虎,就是在添金阁里也极难出这么一支珍品,想来无论是找还是买都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赵应蕊想到这不由得唇角带笑,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抬头望向铜镜时才后知后觉地扯平了嘴角,自己的心好似出现了波澜,可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
她得承认,太子俊朗无双,自己一开始也是被他的外表吸引,可也仅仅是吸引罢了,她从没把心思往那上面想过,就算真有机会她也不想嫁入皇家。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心里那点不为人知的情愫开始萌发了,是中秋宫宴火场相救那次,还是千灵寺体谅安慰那次,还是今日温柔似水的这次……
赵应蕊摇摇头不敢去想,默念道“下次就避开些吧”,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开始去逃避了。
赵应蕊繁多思绪被三声敲门声给打断,连忙收起盒子放回原处,提高音量问道:“何事?”
“是我,琼华,”琼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噢,进来吧。”赵应蕊应道。
房门被推开,一素衣女子盈盈走至梳妆台前,手上还拿着一块帕子,熟练地为赵应蕊拧着头发。赵应蕊也不阻她,一开始她这么做的时候她是有些反感,觉得琼华是在刻意讨好,后来时间长了得知琼华也是在边疆长大,她忽的有许多话可以与她聊,也就不设防了。
“阿诺今日回来后染了风寒,想来是心里愧疚。”琼华在后头缓缓开口。
赵应蕊叹了口气,眼眸半垂,说道:“怪不得她,是我不小心。”
琼华依旧轻轻揉地拧着头发,状似无意地问道:“听闻,小姐今日是被景王救的?”
“是呀,”赵应蕊抬起脑袋,后怕地说道,“要是没有他我现在估计都醒不过来呢。”
琼华点了点头,附和了几句,在赵应蕊看不见的地方眼底流光暗涌,嘴角暗讽地勾了勾。
“唉,你是不知道我欠了多少人情,那景王听人说可厉害得很,惯不饶人,也不知我今日把他撞倒在地上他会怎么对我。”赵应蕊说罢回想了一下今日景王冷厉到骨子里的问话,看来他是极为不满。
“小姐不如送景王些什么,以表谢意。”琼华适时说道。
赵应蕊抿了抿嘴,复又边点头边说道:“是要送点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我都这样了他总不好跟我一介弱智女流作对。”
赵应蕊又想起景王今日在马上桀骜的模样,真是张狂到了极点。虽说她极少与人讨论皇家八卦,可总归是女儿家心思活,少不了知道些什么。也不知是听谁说的,景王及其厌恶女子,他府上的一个侍妾穿着轻薄意图勾引他时竟被他勒令在外头跪了一夜,把小美人活生生冻坏了,烧了三天三夜,可真是不会怜香惜玉。
赵应蕊心里睥睨,可又想起今日她整个人扑在他怀里,不由得敲了敲脑袋,真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琼华从镜子里看到赵应蕊苦恼的模样,放下手中锦帕,提议道:“小姐不如亲自秀个荷包吧。”
“荷包?”赵应蕊瞪大了眼珠子,似是不敢相信,随即摆摆手,“不行不行,我都没学会呢。”
“小姐近日不是学的挺好的,我看着颇有些天赋,正好也验收一下成果。”
见赵应蕊犹豫不决,琼华继续说道:“若是绣的不好,还有我在呢,亦或是我这儿有半成品,小姐只需补几针便是。”
“那好吧,”短暂的思考后,赵应蕊便应了下来,反正她也不知道景王喜好什么,还不如送个不会出错的,又补充道,“不过半成品就不必了,到时候绣工高低一下便知,万一他生气起来以为我在糊弄他,指不定更加不会原谅我。”
琼华嫣然一笑,说道:“那好,我明日便陪着小姐做。”
琼华心里赫然松了一口气,原以为她不会答应的。
赵应蕊如今被强制勒令躺在床上休养,她百无聊赖竟也专心致志绣起了荷包,在琼华的指导下,一日之内一个像模像样的荷包便也做好了。
赵应蕊伸了伸胳膊,满意地捏着荷包,笑道:“原来也不是那么难嘛,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可不是嘛,小姐之前尽偷懒了,静下心来也是能做好的。”
赵应蕊吐了吐舌,不上当地说道:“我可不会中你的计,这一个荷包花了我一天时间,脖子都酸了,下次可不会做了。”
琼华看着床上少女天真的模样,心里不由得生起艳羡之情,同时又有些愧疚,但这些情愫都被她很好地隐藏下去了,看着那个与自己房内一模一样的荷包,琼华第一次那么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景王府。
高景泽神色晦暗地把玩着手里墨绿双绣的荷包,小姑娘的绣工显然还不是很好,收线处磕磕巴巴的,虽不影响外观但在手上还是能摸出来的。
荷包上绣的是寻常的竹叶青,两根络子用金线打成六耳结,倒是很相得益彰。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荷包,他几乎都快忘了那个女人,小姑娘是什么时候和她搭上关系的他不清楚,也无意了解。他也不知为何那日他会心软放走了那个女人,约莫是看在她那双楚楚可怜的泪眼上,她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后悔难安,这才借小姑娘的手来试探自己。
高景泽有意无意地勾了勾唇角,从荷包里拿出一张小纸条,上边用小楷端正地写着“借此片纸,聊表谢忱,改日另行面谢”,字迹隽秀雅致,落笔如云烟,看着这样的字,很难让人不对写字之人产生好感。
高景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倒是把荷包挂在了腰上,只把那纸条取出压在了墨砚底下。
这还是第一次,他没有把别人送来的礼物给扔了。他自己也道不明是什么原因,只是心中隐隐约约流过暗喜,想着索性就不难为人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