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贾宝玉后我成了红楼救世主》
第 6 章
话说宝玉来家,又回思了一回石洁的品貌为人,着实感叹,因将这话细细告诉了袭人,袭人也陪着叹了一回。
宝玉便对袭人道:“好姐姐,我知你平时俭省,如今也攒下不少钱来,你如今就开了柜子,凑几两银子,我让人给那石洁送去可好不好。”
袭人点头叹道:“正是这个话,咱们家往常也散些钱财给那些穷人,我听你方才形容,这石洁也是个知书知礼的正义君子,你和这些人来往我怎会不支持,便是老太太、太太知道了也放心。”
宝玉听了更自欢喜,忙催着袭人去开了螺钿小柜子,袭人从抽屉里拿出两块五两的锭子,并几吊钱一起包了,交给宝玉。
宝玉自去交与茗烟,又嘱咐他道:“你此去见石公子,只说这些钱是助他读书用的,请他务必收下。再要劝他不要为前事伤感,我空了定去亲自看他。”
茗烟便答应着上马去了。
宝玉因又想起这几日香菱进了园子,此刻说不准就在黛玉处问诗,便也想去看看。一路走至潇湘馆,果见香菱正在里面请教黛玉如何作诗。
他便不进去,只站在窗下听黛玉和她说话。
黛玉先是从《诗》谈起,再由四言谈到五言,乃又谈至唐诗,再给香菱讲了何谓名、动、形,平、上、去、入的发音,最后讲了诗律对仗的学问。
因黛玉当下便念了一首杜甫的《登高》,宝玉才蓦然惊觉古人念唐诗的妙处,那竟是一种近似粤语的音调。宝玉不觉大庆幸,自己原是广东人,若稍加勤练,亦可做得到以假乱真。想到原来平时自己念诗只用那普通话,如今才知道竟是念错了,今这一对比,方得了些念诗的学问。
当下宝玉只觉这唐诗经黛玉之口念出,韵律之美凸至耳畔,竟如聆了音乐一般,宝玉听着,忍不住就拍手走了进来。
黛玉见他忽然进来,便掩口不肯再念。宝玉便自己入了坐,笑问她道:“怎么不念了?”
黛玉抿嘴道:“你来晚了,我已念完了。”
宝玉便笑央道:“好妹妹,你再念一首《望岳》给我听。”
因香菱也正听在兴味上,便也央她快念,黛玉只得念了一遍。宝玉便听痴了,一时等黛玉念罢,半晌方回过神来,也叹道:“齐鲁到今青未了,题诗谁继杜陵人?”
香菱便问黛玉什么是“阴阳”,什么是“决眦”。
黛玉便答道:“阴阳在此指为山的阴阳面,有光照的那面便为阳,无光照的那面便为阴。至于这决眦,我且问你,你可见过那幅钟馗图?”
香菱忙道:“怎么没见过,那钟馗画得好不怕人,眼眶瞪得都快要裂开似的。”
宝玉便拍手笑道:“你已说出来了,这就是那‘决眦’二字的意思了。”当下不禁佩服黛玉形容巧妙。
香菱便也笑了,因又问什么是会当,黛玉便答:“此是唐人之口语,意为‘定要’。”
香菱便点头道:“听姑娘讲解了,才觉出这诗的趣味来,当真是如临其境一般,胸中也恍惚受了涤荡似的。”
宝玉道:“不然呢,此乃吟泰山的绝唱。”
因香菱一心惦记着读诗,便要告辞家去,只赶着黛玉将方才所说的《王摩诘全集》给了她,便如饥似渴地去了。
此时这屋里便只剩宝玉和黛玉两个人,宝玉便换了方才调笑的神情,温柔问她道:“这几日感觉可好些了?饭可有按时吃?每日夜里醒几次?”
黛玉便答道:“这几日我倒觉着有了些精神,饭只好还是每日两顿,夜间却只醒一次。”
宝玉品度其气色,果见好了许多,便放下心来。
只见紫鹃捧着茶走过来,对他笑道:“这还得多谢你费心,那燕窝我看姑娘吃着倒比药还强。”
宝玉点首,道:“古人云:‘是药三分毒’,你林姑娘自小吃药,焉知不是被这药吃伤了,依我看,竟不用吃什么药,有我在这里每日和她说说话,自然比药还强。”
说着,喝了几口茶,仍旧把茶盏交给紫鹃。
紫鹃便笑道:“和你说说话就比吃药强,难不成你是神医?神医治病也还要个引子呢,你的引子是什么?”
宝玉因知道紫鹃为人,她也是一心只为黛玉的,便不避嫌,笑道:“我的引子就是我的心。”
黛玉听了便啐道:“你的心在那里,怕是不在那正当中。”又回身骂紫鹃:“只管站这在这里做什么,且忙你的去罢。”
紫鹃莞尔一笑,道:“宝玉的心倒是和咱们的一样儿。”说完便走了去收拾茶盘。
宝玉便对黛玉道:“妹妹有所不知,人的心都长在左面,我见过那西洋士画的解剖图,这儿是心,这儿是肺,这儿是肠子。”宝玉一边说一边比划。
黛玉见他比得认真,倒“嗤”的一声笑了,道:“难不成每日竟是躲在家里研究这些个,往后要考到太医院去谋事不成?”
宝玉摆手笑道;“我只盼着自己多知道一点是一点,以防万一,但只求这辈子也别用上才好。”说完深看黛玉一眼。
黛玉脸一红,道:“人说九曲回肠,你说话倒是拐弯抹角。”
宝玉因想起黛玉最爱杜诗,正是也投了他的意趣,又想起前几日黛玉看见满湖残荷,说起她最不喜李义山,便一直想知道缘由,当下便问她道:“我想起妹妹那日说到‘留得残荷听雨声’我倒想起来他的另一句诗‘星沉海底当窗见’,我倒是欢喜的,怎么妹妹竟说最不喜李义山?”
黛玉笑道:“你又来了。何必要使那萝卜欢天白菜喜地呢。你喜欢,就要别人也喜欢不成?”因手中玩弄着帕子,并不看他。
宝玉忙笑道:“妹妹这话岔了,我是问妹妹因何不喜欢,并非让妹妹一定喜欢。”
黛玉便拿帕子盖在脸上,装不理他,被宝玉伸手抽了过去,将帕子握在手里,笑道:“妹妹学得淘气了,就是让我干着急,这帕子是我的了。”
黛玉因听见帕子,想起之前他送过帕子给她,便不肯继续闹下去,便笑道:“你知我一向喜欢朴素,李义山的诗我读着只觉太过隐僻,自然不合我的心。连这你也要问,我现在告诉你了。”
宝玉点首道:“我也该想到的,只是这华丽唯美的句子妹妹就不喜欢,却忘了他也有深情典雅的一面,比如‘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这两句,我读了竟是感动的。”
黛玉点首道:“这个也勉强不来,就像有的人喜欢竹子,有的人却爱芭蕉,二者不可相提并论,只不过各寻各的喜好罢了。”
宝玉道:“妹妹说的极是。”
宝玉因又想起香菱,便对黛玉叹道:“我只看你和香菱平时也要好,但谁知她竟是和你同籍,老家也在姑苏。”
黛玉便道:“你这人又说梦话呢,她原是被拐卖了出来,如今家乡父母都不记得了,你如何说他和我同籍?”
宝玉方要说话,只见宝钗走了进来,遂将话咽了。
宝钗进来便笑道:“是谁又说梦话呢?”
二人忙起身让坐,黛玉便笑道:“我说笑话给姐姐听,宝哥哥方才说香菱原是我的同籍呢,宝姐姐可知道这件事?”说完只抿着嘴笑看宝玉。
宝玉见黛玉已说出来,又想着香菱如今是薛家的人,若那时香菱要认亲,薛蟠和薛姨妈那里定然还要宝钗帮着说话,便不欲瞒她,也笑道:“我倒是做了一个梦,你们不妨听我说完再做定论不迟。”
宝钗和黛玉都笑道:“洗耳恭听。”
宝玉便端然道:“我因那日午睡,梦中恍恍惚惚见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那道士眼中流着泪,一见我说便哭诉道:‘我的女儿名唤英莲者,早年被人贩子拐了去,卖在公子的令姨表兄家做妾,如今唤作香菱。近日我因思女心切,旧疾复发,缠绵病榻,眼见将不久于人世矣,唯一的心愿是让女儿与她那孤苦无依的母亲团圆,便也可死得瞑目了。’我便忙问她母亲现在何处。这道士便叹道:‘你只去找那兴隆街上的贾雨村,跟他提‘甄士隐’三个字。昔年他曾得我助力,对我家的事却还清楚,想来若公子帮我说情,他定不会拂你之面。’我见他说得动情恳切,兼之醒来之后梦中画面久不散去,竟如真身经历一般,今日一早便烦琏二哥哥写了拜帖,去会了那贾雨村。”
宝钗和黛玉听了忙问:“后来呢?”
宝玉便叹道:“谁知那贾雨村竟招认了。原来当年为薛大哥哥闹官司时,他已知道那时的香菱便是英莲,乃姑苏人士甄家的女儿,原来也曾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但他竟瞒天过海地混了去,你说可恨不可恨。”
宝钗黛玉因见他说得这样有情有据,当下便也信了。宝钗便叹道:“既如此,到底是我哥哥当年作的孽,如今既知道了香菱的原籍,要寻香菱的母亲并不难,这件事等我告诉我母亲,若寻得来,也算是弥补了一点罪孽。”
宝玉忙道:“这件事我已托了那雨村去办了,我想着倒不急着将这件事告诉香菱,恐她听了一时难接受。就是姨妈和薛大哥哥那边,还得请姐姐多费心。”
宝钗点首道:“这件事还要等我慢慢告诉,我也竟还一时难接受,何况他们。”因又对宝玉笑道:“这件事若成了,我们可要好好谢你才是!”
宝玉笑道:“这原是我应该的,姐姐不必挂齿。”
当下宝钗便起身告辞,自有紫鹃起身将宝钗送了出去。
这里宝钗刚走,黛玉便落下泪来。想那香菱竟是自己的同乡,一时又念她虽然命薄,终究可能再与父母相见,而自己已然是无父无母,便是有人托梦,也不得再相见了。
宝玉见黛玉又哭了,这才后悔此话不该当着黛玉的面说。他本来想着告诉黛玉,那香菱乃为姑苏人,也是约略宽解之意,不想如今竟弄巧成拙,倒惹起她的伤心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