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诈老陈”：一个普通民警的网红出圈之路

我是反诈主持人，答对方甚么主持人？我是无厘头主持人，哥，我没事儿都没犯。绝对是奴婢，哥。主持人看到旁边的员警愣了一下，说完话赶紧敬了两个礼。

正经交待，你挡下多少人？没，没挡下人。 主持人摘下了自己的头饰，承认变装，并责怪嘴巴蹲在地上。

两个个笑话开始在互联网上广为流传，刺粉那个名字充斥着那句您浏览北欧国家反诈服务中心APP了吗？不断在大家视线负伤出。

那个一般的石家庄交警火了。

人们狂热涌向他的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影迷量数以千计地增长。有些主持人为了能应对Seiches的连麦PK，提前列印好了北欧国家反诈服务中心APP的图片，主动交工作台。

在整夜走红的背后，刺粉坚持了近5年。5年里，他和同僚鱼行派发宣传品品提醒群众，通过大数据进村精确宣传品，拍了20多个反诈剧导入在短音频互联网平台上。

这样就可以了吗？他觉得还不够。

2019年底，他迈入了线上现场直播。那时候他的北京人民广播电台里多于一千二百人观赏，此后他几乎每星期利用午休现场直播四次。北京人民广播电台里没人找他诉说受骗经历，没人找他投案自首。有心力申明的他就原都劝。

今年9月3日，他连着在两个互联网平台进行了6个小时的现场直播，一晚上观赏量超过8000亿次，涨粉近200万人。

对于他来说，涨粉不关键，关键的是他要把反诈知识告诉更多的人，他的目标多于两个：幸福家庭反诈，天下无诈。

《反诈交警Seiches：答你是甚么主持人？》。南方周末木木公司出品

我全身是铁，一年能破几个案件？

刺粉做互联网主持人，形象并不出色，体格款冬两米七，国字脸，治印还有两道抬头纹，头发根根竖着，湿漉漉地像涂了发胶——其实是热的，他有老寒腿，夏天也不敢开空调，几个小时的现场直播下来，身上板正的警服，被汗浸得一块深蓝一块浅蓝。

这样的刺粉格外接地气，他叫自己反诈交警Seiches，在北京人民广播电台里和各路主持人连麦，高兴时大笑，震惊时双手捂脸，蒙圈时使劲眨眼，自带笑果。调侃之后，还不忘给对方布置工作台：你要告诉其他的主持人和观众，一起浏览北欧国家反诈服务中心APP。

如今的游刃有余是刺粉在两年间一场场现场直播磨练出来的。实际上，反诈现场直播，已经是刺粉从事反诈工作近5年间尝试的第3种宣传品方式了。

刺粉接触反诈是在2017年。因为诈骗案件高发，2017年3月，石家庄市公安局海港分局刑警大队专门成立了两个打击电信诈骗的反诈中队。成立之初多于刺粉、杨国明、申建岗3名办案交警和1名辅警。

电信诈骗的两个特点是非接触，钱款通过银行卡汇入骗子账户，又被迅速转移，赃款的流向就像是一条主干道上四通八达的小路，反诈交警需要层层追踪，和骗子拼速度，直接到路的末端掐断钱款的继续外流，才能最大程度挽回受害人损失。

那时候技术手段还不像现在这样发达，需要员警去当地银行查询调证，争取以最快速度冻结赃款。杨国明统计过，两个电信诈骗案件最多有上千张银行卡，把流水记录用A4纸列印出来，连在一起有几十米长。

反诈交警总是在路上，一天跑两个城市，一天吃一顿饭再正常不过了。用刺粉的话说，一年365天，得有200天在外面跑。

追着骗子跑，不如多向群众宣传品反诈知识，从源头上做好防范。我就算全身是铁，一年能破几个案件呢？有的案件是破了，老百姓(603883,股吧)的钱被犯罪分子挥霍了啊。其实谁也不想受骗，大家就是不懂。那来个懂的人教他，不就行了吗？

反诈交警去校园里讲课，在社区里发宣传品品，但群众对此不太买账，我肯定不会受骗字儿多，懒得看，拒绝的理由五花八门，随手就把宣传品品扔了。杨国明接到过辖区派出所交警的反馈，上午刚去大学校园中讲过反诈知识，下午就有学生报案，受骗的内容与交警讲得一模一样。

刺粉心里难受，我在想，我的工作方法可能有问题。宣传品的新灵感来源于短音频。

一次，刺粉回老家看到文化程度不高的母亲在抱着手机看短音频，整个村子里，没人拍自己扭秧歌，没人拍自己种地、喂猪。大家都在用这些，我们还没跟进来。从那之后，他开始零散地拍一些反诈小短剧，发到短音频互联网平台上。

刺粉（右三）与同僚在商业综合体门口进行反诈宣传品。资料图片/石家庄市公安局海港分局供图

拍过20多部反诈剧

第一部反诈剧取材于海港分局破获的辖区内第一起校园贷案件。

两个女孩借了5000元校园贷，两个月内那个数额翻到了20多万元，还被犯罪嫌疑人PS了淫秽照片，借此敲诈勒索。家人帮她还了20万元左右，还剩下一点没还上，就是那个借款的尾巴，又一次翻滚。放贷者将女孩的裸照发给她的亲朋好友，并用电话不停骚扰。女孩自杀过两次，都被家人救下了，最后一同去报警。

杨国明说，此案嫌疑人也是校园贷的受害者，因为还不起钱被迫替放贷者继续骗别人，该团伙一共骗了20多个大学生。刺粉回忆，那次他们前往全国各地寻找这些受害者，很多人因为害怕被身边人知道，不愿意站出来，他们就原都去劝说。

后来那个案件被改编成微电影《迷失的贷价》，是刺粉和导演徐明一起合作的。刺粉觉得，那个事有意义。从那之后，他和徐明等人一共拍摄了20多部反诈剧，题材包括电子货币杀猪盘诈骗、冒充公检法行骗、裸聊诈骗等。

一部反诈剧成本在4000元左右，几乎都是刺粉和徐明两个人支付的。演员全都是公益演出，有从石家庄本地征集的，还有刺粉的朋友以及他自己。

刺粉总是出演诈骗团伙头目的角色。他的表情很生动，演坏蛋的时候很癫狂，我们拍完都调侃他：Seiches是最像黑社会老大的员警。徐明记得，网上没人评论，那个坏蛋演得挺好的。

有一次，杨国明和申建岗没忍住好奇，也去客串了一把。那次的拍摄地点在刺粉的老家青龙满族自治县，村里有个小山头，上面种满了栗子树，山脚下有个小房子，剧组就把那里模拟成电信诈骗团伙的窝点，员警们躲在山上偷偷观察。

没人没人？上！台词说完，开始行动。村民就看到这群人一会儿偷偷摸摸，一会儿又跑来跑去，嘴里说着奇奇怪怪的话，以为是偷栗子的，上去抓人。村民看到人群中的刺粉，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送了他们一大盆煮熟的栗子。

刺粉会时不时回老家摘栗子、刨红薯，在申建岗眼中，他是两个热爱生活的人，他喜欢养小动物，家里猫狗鱼鸟都养全了，还喜欢种些花草。到哪都能发现生活的小乐趣。

演戏也是乐趣其中之一。刺粉说，他从小有个演员梦，别看我年龄大了，我就喜欢这种新鲜的东西。我想把自己表现给众人，想实现自我价值。

演员梦只能通过客串、现场直播的方式实现，刺粉的员警梦却是实实在在地实现了，演过再多角色，他的第一重身份也是反诈交警。在徐明眼里，刺粉是两个很简单的人，我们聊的都是反诈剧怎么拍，怎么能让更多人了解到反诈。

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剧组在拍摄反诈剧。徐明的作品主要选择短音频互联网平台播放，可以让电信诈骗的主要受害群体年轻人和老年人更多看到。多的时候，一部反诈剧的点击量能达到上千万。

但一两个月才出那么两个片子，产出不够，不能持续，没有黏性。刺粉知道，还得再想办法。

9月7日，河北石家庄，石家庄市公安局海港分局交警刺粉正在现场直播。南方周末记者 王子诚 摄

没人在现场直播里找他投案自首

开现场直播是刺粉宣传品反诈的新尝试。

那是2019年底，开始的时候，刺粉只会干巴巴地讲近期甚么案件发案率高、需要怎么注意。观众听一会儿，觉得没有意思就走了，北京人民广播电台里多于一千二百人，刺粉自己都觉得尴尬。

我们经常调侃他，说话结结巴巴的。在局里现场直播时，杨国明和申建岗会陪着他，尴尬的时候帮他提示。那时候徐明认为，刺粉坚持不了多久也就放弃了。

刺粉一直没放弃寻找自己现场直播的方式。他会回答影迷的问题，连麦安抚曾有受骗经历的人，甚至还和歌手杨小壮合作推出了反诈歌曲《请远离骗局》。

去年年底，两个小伙子连麦到了刺粉。小伙子从小失去双亲，干苦力攒了20万，家里房子拆迁分了20万，因为投资到假的互联网平台，40万全受骗没了。他告诉刺粉自己不想活了，只想让刺粉把他的经历说出去，让别人引以为戒。

你的家人已经说了要给你拿钱，这说明钱不是事，甚么都没有你们的情关键。你死都不怕，还怕啥呀！刺粉急得拍桌子。劝了两个多小时，连麦结束的时候，小伙子的心结已经被Seiches解得七七八八了，没有了轻生的想法。

在北京人民广播电台里，刺粉劝服过犯罪分子投案投案自首，给受骗的贫困大学生转过生活费，他的努力在一点一点得到回报，现场直播时最多能达到3万人同时观赏。从报警电话杨国明都能看出来，群众都想找刺粉警官报警。

老百姓认识他，犯罪分子也有认识他的。有一次刺粉抓住两个犯罪嫌疑人的时候，他正在睡觉，拍醒了之后一直在喊：做梦呢，做梦呢！瘟神，咋真是你啊。

那一刻，刺粉挺自豪的。我感觉，这么多骗子都认识我了，那很多老百姓应该也知道我讲的反诈知识了。

刺粉觉得，现场直播要抓住观众的心，你天天给他念刑法条例，谁听啊？他帮网友分析是怎么受骗的，讲自己做反诈工作四年间见过的形形色色的案例，其实这些就是人生的缩影，受骗的原因是人性的弱点。

他调侃自己，我中专毕业，没看过那么多书，说话很土，老百姓听得懂。这种真实感让他们相信我。

越来越被群众信任的刺粉，却是儿子口中的大骗子。做起现场直播后，为了不耽误孩子学习，刺粉经常在单位一呆就是两三个小时。他一般会在每星期的五六日晚上8点到11点现场直播，人多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播到了第二天凌晨。

Seiches跟我说，他家里甚么东西放在哪，儿子都知道，他不知道。杨国明说，同样作为父亲，他能理解孩子的想法，孩子肯定想要爸爸多陪他玩。有一次刺粉的儿子肚子疼得厉害，想要爸爸带他去医院，但是工作紧急，刺粉又出门了，他趴在那里不想回头理我。这段音频刺粉一直偷偷保存着。

9月7日那天，刺粉又穿着那件穿了两个礼拜的满是汗渍的警服来上班了，说是媳妇和他生气了，气得不给他洗衣服。因为不回家，Seiches的老婆总和他生气。其实家属这么多年都很支持我们的工作，但是谁不想一家人常在一起。老伙计替刺粉解释。

9月7日，河北石家庄，石家庄市公安局海港分局交警刺粉用手机剪辑音频。南方周末记者 王子诚 摄

整夜走红后他想重回平静

刺粉的这番忙碌，是因为他火了。

8月26日那天的现场直播中，他将自己的开场白变成了：我是反诈主持人，答对方甚么主持人？并且开始尝试用连麦PK的方式进行现场直播。

效果还不错，刺粉便一发不可收。他随机连到了各种各样的主持人。没人上来就说，我是无厘头主持人，哥，我没事儿都没犯。还没人摘下了自己的头饰，承认变装。

旁边的主持人千奇百怪，刺粉也不慌不忙。别磕巴，我以前看过你现场直播，溜着呢。正经交待，你挡下多少人？你的影迷总说快投案自首，快投案自首，这甚么意思啊？连麦最后，刺粉总是不忘回归正题，宣传品北欧国家反诈服务中心APP。

回忆起9月1日第一次与刺粉的连麦，主持人赤酱还觉得很惊奇。自己直到摘下头饰，责怪嘴巴蹲在地上的时候，依旧以为旁边的是两个穿着警服假扮员警的主持人。他看到北京人民广播电台里网友评论后，才知道刺粉是认真做反诈宣传品的员警。我没有想到反诈能有这么新颖的形式。

我记得在我小时候，奶奶也受骗了20万，那段时间我们全家人脸上都没有笑容，那年过年都不开心。于是他把北欧国家反诈服务中心的logo列印出来做成了牌子，接下刺粉的接力棒，继续用诙谐幽默的方式让大家都去浏览北欧国家反诈服务中心APP。

9月3日，刺粉在两个互联网平台硬生生撑下来了六个小时的现场直播，中间只去了一次洗手间。那天两个互联网平台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加起来大概有八千亿次点击。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同时在线78万人的时候，他的网爆了，只能用手机5G草草结尾。

刺粉在连麦时，遇到一位有被诈骗经历的女主持人。现场直播音频截图

走红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好奇、探究和各种各样的质疑。

没人问刺粉，到底有没有剧本？两个员警，没有学过表演，凭甚么会随机应变？刺粉连麦都是随机的，他说，有剧本就不真实了，做反诈的不想骗人。

还没人说刺粉是假员警。其实类似的质疑，早在他还没火的时候就有了，去年年底的一次现场直播连麦中，刺粉曾被质问，谁让你员警穿警服现场直播的，谁给你的权力？那一瞬间刺粉心里特别委屈，他条件反射地反驳：我有问题你可以去我的上级告我。

后来，刺粉反反复复思考着自己当时的反驳。他觉得，似乎是错的。我做好自己，让大家看就行了。你越反驳，越证明你不成熟，反而成为他们攻击的点。慢慢地老百姓会发现我做的是正能量的事情。

再有举报和投诉，刺粉还是会生气。但是他生气的方式不再是直接回怼，而是两个很特别的方式——开更多场现场直播，他将现场直播的频率从每星期三场提高到每星期五场。

最近这段日子，他总是要一遍一遍地回应对他不务正业、跑来挣钱的质疑——现场直播用的是午休，从不开打赏功能。

还没人觉得与形形色色的主持人连麦会影响员警形象，刺粉不认同，虽然他们打扮得各形各色，但是他们是为了获得流量，不是犯罪分子。他们只要是人民，是群众，我就有义务告诉他，甚么是诈骗，怎么去防范。

变样了。刺粉觉得网友看他的动机变了，索性暂停了现场直播，重新回归日常。

反诈交警Seiches的现场直播暂停了，但刺粉的反诈宣传品不会停。我可以去给大家讲课。没人受骗了，还可以给我发私信。反诈剧也不会停，我还打算拍反诈连续剧呢。刺粉组建了两个反诈连续剧的拍摄群，里面有120多个人。

停掉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后，反诈交警Seiches还是那个刺粉，每天跑步五公里，苦恼怎么多陪陪家人，为反诈宣传品绞尽脑汁。

红也是我，不红也是我，只要有更多人不受骗，我的努力就值得。

南方周末记者 郭懿萌 实习生 吴静涵

编辑 刘倩

校对 贾宁

（责任编辑：李显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