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四岁的时候，婆婆公公搬家了。
在北方的大姑赚了钱，就给老家的父母盖了栋新的楼房。我们离开了老宅的小巷，到了一个对于我来说陌生的环境。新房的旁边是一个农贸市场，我不再像以前一样经常去邻居家玩，因为楼下总是人很多。婆婆公公怕我被人拐了，就不让我在人多的时候出门。
有一天，我午觉睡醒了，发现婆婆公公不在家，就去楼下找他们。一出门，阳光就晒得我睁不开眼。市场里的海鲜传来一阵阵恶臭的腥味。我啪嗒着拖鞋，左右张望着寻找婆婆公公。
时候，那些市场里的摊主们都已经在休息了。有的坐在摊位上拿着扇子扇着凉风，随便打走恼人的苍蝇;有的敞着肚皮，找了个角落打着震天的呼噜；有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整理着摊上的东西，为一会儿的傍晚小高峰做着准备；还有的索性抛下摊子，拿着早上挣来的钱和其他人围成一圈抓猴子（一种赌博的游戏）。市场里稀稀拉拉的有几个买菜的人，我找来找去，没有看到婆婆公公。最后我只能放弃，往家里走。
快到家楼下的时候，我被一群坐在楼下聊天的伯伯公公叫住。
你是不是老江家的小孩，你怎么自己一个人。你爷爷奶奶呢？一个公公问我。
我婆婆公公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回答道。
是你婆婆公公啊？他们是你外公外婆呀！一个大伯问我。
不是的，是我姑婆和姑公，我爸爸的姑姑和姑丈。我骄傲地向他们解释。我总觉得小小年级的自己，能解释好这个关系，是很厉害的。
那你爸爸妈妈呢？怎么都没看见你爸爸妈妈？你怎么不跟爷爷奶奶？欸！是不是他们不要你啦！那个大伯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事情，语气里充满戏谑。
没有，没有，我。。。我爸爸妈妈是去赚钱了，他们过年就会回来了我着急又害怕地和他们争论，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哭腔。
那你爸爸妈妈有没有给你婆婆公公钱啊！另一个大伯问我。
当时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给钱，要给什么钱？我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肯定是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你爷爷奶奶也不要你，才会把你丢在这里。见我不回答，又快要哭了。一个大伯就更加地得寸进尺。而其他人好像也觉得好玩，开始跟着一起笑。
我爸爸妈妈才没有！没有！他们去赚钱了！赚钱了！我急了，向他们吼道。
但他们只觉得更好玩了，笑得越发的大声。我跑回了家，哭的歇斯底里。公公婆婆回到家的时候，我的眼睛已经肿得有点难睁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你干嘛哭啊？不哭不哭吼！婆婆把我的眼泪擦了，拇指食指一夹，带走了我的鼻涕。
婆。。。婆婆。。。我。。。我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抽泣着问道。
干嘛这样子问？婆婆疑惑地看着我。
他们说我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谁说的！婆婆把我抱进怀里，拍着我的背，轻声说道：小叶的爸爸妈妈在外面赚钱，赚多多的钱，给小叶买好吃的，买新衣服，送小叶去读书。小叶乖乖的，过段时间爸爸妈妈就回来了吼。。。我们等下打电话给他们吼！
后来我听说，婆婆公公去把楼下说闲话的人骂了一顿。
从那之后，每一次别人问他们说：这是不是你孙子啊？婆婆不熟的人婆婆都会说：是！不作多解释。
这件事情，让年幼的我意识到：这里不是我的家，婆婆公公也不是我理所因当可以依靠的人。这是我第一次，对这个我一直认为的家有了质疑。对于我的存在有了质疑。
而那些恶意的大人，在现在的我看来，无非是一些人到中老年，人生不志的恶俗男人。在遇到一个不懂世事，无所依靠的小孩的时候，喜欢用一种玩弄的方式，来逗弄她。让她因为自己的话，或是行为而恐慌，再从中取得一些可怜的，少有的优越感。以证明自己至少在那个小孩面前可以树立权威。他们已经老到忘记，都以为小孩是不记事的，散发完恶意是不用负责任的。
不是的。。。
因为搬家，我插班到了新的幼儿园。
自从之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总害怕会对婆婆公公有所亏欠，就不再似从前那般捣蛋了。我变成了一个乖小孩：开始每天自己吃饭，装多少吃多少，大口大口，不用人喂；我开始要求自己独自上学（新学校离新家只有五分钟），放学也自己回家，如果下雨（不大的话），就沿着路边的店铺屋檐跑回家，没有屋檐的地方，就用冲；在家的时候，也自己乖乖地在房间看电视，或者去找邻居家的小朋友（新学校的同学）一起玩。。。
我不再让人担心，也几乎不会提要求。直到现在，婆婆公公都还会对家里的弟弟妹妹夸我，让小朋友们以我为榜样。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害怕，害怕。。。婆婆公公也不要我了。
那段时间，有个邻居家的小朋友和我在同一个幼儿园同班。我便和那个小孩成了朋友，她叫元元。因为我很乖，她家的大人也很喜欢让她和我一起玩。她是我的第一个好朋友，我们经常一起玩游戏。我很喜欢和她在一起，因为只有在那时，我又可以做回那个捣蛋的小孩。
直到我爸爸回来。对了，我的爸妈在那段时间，一直都在外面赚钱。他们并没有一起，我妈在一个服装工厂打工。我爸在不断地批发来各种货，到处贩卖。
我爸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在外面没挣到什么钱。不知从哪里听说养鱼很赚，就打算回老家养鱼卖。
四
爸爸回家了，我自然是最高兴的。首先，我就可以证明：我爸爸没有不要我，这让我有了很多安全感。但我并没有改变乖小孩的人设，因为我害怕他再次不要我。
因为爸爸回来，我要跟着他回老家生活了。我不得不从刚上了几个月的幼儿园退学，和他一起回老家。
爷爷一直很看不上爸爸，哪怕直到后来他去世，都还是觉得自己抱养了个没用的儿子。所以在回了老家之后，我们父女俩就单独生活，并没有和爷爷奶奶一起。我们在爷爷的另一个房子另起炉灶。那时的我，不懂大人之间复杂的关系，我只知道和爸爸在一起，是很安心和开心的。
老家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环境。我没有朋友，没有熟悉的家人。其实，我一直不认为血缘是一种真正的纽带，血缘在我看来只是是一种社会定义的纽带。因为我从有记忆开始，我生命里最亲近的人是婆婆公公和小姑。在没有人告诉我：我属于父母之前，我是不会这样认为的。在我看来，父母无非是两个我知道的家人。我也未必属于或需要他们，我只是需要依靠人而已。这个人是谁，其实不是很重要，只要他（她）爱我。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也许是因为我还没有成为母亲，我没办法站在父母的立场去考虑这件事。
话说回来，那个时候，每天的上午和下午，爸爸要去鱼田工作。我就自己独自在家看电视，自己和自己玩过家家。只有在每天的中午和晚上，等邻居的哥哥姐姐们都放学了，我才有伙伴。
我向来是个自来熟，后来我知道了他们学校的位置。在哥哥姐姐们上学的时候，我会自己去他们的学校。背着书包，抱着娃娃，拿着雨伞站在教室外看他们上课。等到他们下课了，我就可以进教室和他们一起玩。我会在最后一节课回家，等爸爸回来做饭。时间久了，因为嘴甜，我和学校的老师们都熟了。
农村是一个很小的社会，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或远或近的某种亲戚关系。一天，一位自称是我爸表妹的一个老师，和我爸说了我去学校的事。她建议让我上学，但农村是没有幼儿园的。所以她建议交点学费，让我上教室和小学生们一起上课。我爸想了想，觉得这样我又有人照看，还能学点知识，就给我报了名。入学后，我顺利融入了班级，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可过了没几个月。因为养鱼，爸爸的腿需要长期接触水，这引发了旧疾，几近残疾。妈妈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那个时候，我记得妈妈总是背着爸爸去看病。从小就很少见到妈妈的我，觉得那个时候的她好厉害，就像是超人一样，可以把那么大的爸爸背起来。长大后，每每想到这幕，都觉得她很不容易，也很坚强。
在夜里，我经常能听见妈妈的叹息与抽泣。我也从爷爷奶奶和其他人的对话里，听出了爸爸很有可能再也走不了路了。我妈妈没有放弃，坚持着每天背着爸爸上下楼，出门看病。只要一听说哪里有医生可能会治得好，她就会背爸爸去。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有一天，爸爸和妈妈出门就没回来。爷爷奶奶把我带到了他们家。从他们那里我得知，原来妈妈在隔壁县找到了一个老中医，说能治好爸爸的腿，他们是去看病了。
爷爷奶奶家是开小卖部铺的，那是村里唯一的小卖铺。但他们从不让我吃店里的东西。虽然我和他们不是很熟，但我依然乖巧。奇怪的是：我的乖巧对于爷爷奶奶没有作用。有一次我听见爷爷和别人说：也不知道这个腿能不能治好，治不好老婆肯定跑了。小孩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要我们带。真是命坏，抱了个没用的儿子，以后还要帮他养孩子。听到这个话的我，躲了起来。那之后的饭都少吃了。
一个月后，爸妈终于回来了。谢天谢地，我爸又站起来了！我激动又兴奋，一见他们回来，就马上上楼收拾东西。我把自己的东西塞进我的小书包，拉着爸妈就要回家。
回家后，没过一个星期，妈妈就又出去打工了。爸爸这次的创业因为腿病，自然也就终止了。
我和爸爸又回到了县城里，回到了婆婆家里。爸爸因为腿病，暂时只能在家照顾我。而我，也回了我之前的幼儿园。一回到县城，我就去找了元元，但那时她已经有新朋友了，我也只能重新认识同学。
那段时间的爸爸，总是很不开心。常常会在半夜叹气，还会被公公骂。但在白天的时候，他还是会保持开心的状态，给我做好吃的。吃完饭，会带我去街上散步。
过年前一个月的时候，妈妈回来了。她给我带了很多好吃的和好看衣服，她很漂亮，不光是长相，还很时髦。她一回来，我就喜欢叫她去学校接我。而且我会让她早一点去，这样，我就可以和所有小朋友还有老师，介绍我的妈妈。我还总拉着她去楼下散步，东逛逛，西逛逛，也不为了买什么，其实就是一种虚荣心。以前都是看别人的妈妈去学校接他们，现在我妈妈在，我就想告诉别人，我也有妈妈，她还很漂亮。我很喜欢她回来。
可事情总有两面。自从她回来，她和爸爸就总是吵架。有一次，我和朋友们在玩捉迷藏。我藏在房间的柜子里。过了很久，我听见房间里有动静，我紧张地大气也不敢出，深怕被捉住。随之而来的是砸东西的声音，还有妈妈歇斯底里的叫骂声。爸爸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不断道歉。但妈妈的叫骂声并没有停下或是减小，她更加地失控。她叫喊着让爸爸去死，说他没用。那时的妈妈，不再是我温柔的妈妈，那个妈妈很愤怒，声音很尖利。
我躲在柜子里怕极了，眼泪不住地掉，我用手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逼仄的空间里，空气越来越稀薄，最后我睡着了。我不知道在里面呆了多久，只知道好像有摔门的声音。从那之后，我玩捉迷藏，再也没躲过衣柜。小时候每每回想起那一幕，也总会不自觉的呼吸不上来。
过完年后没几天，妈妈就走了。通过那次他们的争吵，我大概知道了：家里经常的紧张氛围是因为钱。妈妈走后，日子恢复平静。
每天晚上我还是会和爸爸一起去逛街，当时的我很迷天线宝宝。有一天逛街的时候，我在一个玩具店看到了天线宝宝。我拉住爸爸的衣角，我们看一看好不好。我轻轻的试问道。
当然可以呀。爸爸牵着我，走向了天线宝宝。
我小心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抬头看了看爸爸，开心地笑了，然后又继续摆弄他们。突然，我看到了一个价签。一个要三十块，我放开了手，抬头看了看爸爸。
爸爸，30块是不是很多？我可以买好多糖了，对不对？我们回家吧!我拉着爸爸就要走。
你是不是很喜欢？你最近不是一直在看天线宝宝？我们买一个吧！
我震惊地抬起头，惊喜地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喜欢哪个？
我兴奋地看回玩具堆，都是大的。突然，我看到了一只小一点的波，我抱起来，和爸爸说：我最喜欢小波了！
其实我最喜欢的是拉拉，当时只是觉得小的会便宜点。果然那只小波只要十块。但后来因为我有了波，也就变成喜欢波了 。
抱着小波回家的路上，我又蹦又跳。爸爸，谢谢你送给我小波，我最近可以少吃一点糖！爸爸我爱你！
那一次的购物经验，让我知道了：如果我想要一个的东西，我就表达它很贵，我不要了，这样子的话，大人就会觉得我很乖，我就更能够得到我想要的。当然，后来我也用这个办法对过很多大人。直到现在，我爸妈和一些长辈，都还会夸我从小就很懂事。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种我很乖的计策。
没多久，爸爸也走了，我又回到了婆婆公公身边。但这一次，我开始舍不得他们，我觉得自己又被丢下了。生活恢复了往常，婆婆公公依旧对我很好，只是我已经知道了：我应该要一起生活的人是爸妈。而我的婆婆公公是因为他们人好，所以才愿意照顾我的。我能回报的，只是越来越乖。
四
生活有一点不一样：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小姑谈恋爱了。对象是和小姑工作在同一个宾馆的厨师。你猜我是怎么发现的？那段时间我的伙食变得特别好，小姑总是带着炸鸡腿之类的食物回来。
每每我在宾馆瞎逛，厨房总有个叔叔会拉着我问小姑的事情，然后给我好吃的。
没过多久，他就带我和小姑去了他家吃饭了。那是我们县城附近的一个农村。那天是我第一次觉得那个叔叔还不错，在此之前，我总对他带着一点敌意，总觉得他会夺走我小姑。
那天发生了什么我大多不记得了。只记得吃完晚饭，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早就错过了最晚的一班公车。那个叔叔借来了一辆三轮车，就是我公公骑的那种，送我和小姑回家。路上，四周昏暗，只有路灯发出微弱的光。知了在树上叫着，小姑和叔叔开心地聊着天。突然，我看到空中有点点光亮，我吓得躲进小姑怀里。
小叶不怕，这不会咬人的！姑姑笑着拍拍我的背。
不怕哈！你看它不咬人！只见那个叔叔在空中挥了几下，把拳头放我前面，缓缓展开。星星点点的光亮慢慢从他掌心飘了起来。
这是萤火虫，不会咬人的！他又说。
在确定它真的不会咬人后，我从小姑怀里起身。我跳下了三轮车，跑入了萤火中，学着刚刚叔叔的样子，去抓萤火虫。后来小姑也和我一起。最后他们俩都像我一样，在夏夜的山路上挥舞着双手跳着只属于那晚的舞。
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啊！不出我所料，那个叔叔最终成为了我的小姑父。后来我还总和小姑开玩笑，说自己是她爱情的见证者。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暑假的时候，我又被我爸领走了。原来在这半年，他去了杭州的一家甜品店打工，学了新式的手艺回来。他打算和我小舅一起找了一个周边的小城市，开一家甜品店。说实话，这个想法哪怕在现在看来，依然是蛮聪明的：去一个大城市学新式的手艺和模式，再去一个小城市复刻。虽然这个思路现在很普遍正常，但是在那个时候，世纪初，能想到用信息差去赚钱，终究是蛮难得的。
爸爸接我去的时候，是夏天。店里的生意很好，当然，我不关心这个。让我开心的是：我可以每天吃到好吃的蛋糕和奶茶。那时的小舅特别宠我，爸爸也对我特别好。慢慢的，我又适应了这里。
当时我已经五岁了，店里忙碌的时候，我就会自己和旁边的小朋友们去附近的山坡上玩。因为胆子大，我很快混成了头儿。每天都是混到一身泥，才愿回家。我爸不会因为这种事儿骂我，他反而觉得女儿就像个男孩儿一样野蛮生长也挺好的，至少不会被人欺负。我好像又回到了在老房子里的状态。那真是个美好的夏天啊！
暑假在快乐的日子中飞逝。我没有回到婆婆身边，而是继续跟着爸爸。小舅给我找了个幼儿园，离店不远。更重要的是，那里还有一个特别的女孩。她是我妈妈朋友的女儿，叫小鹿，学校也是那个阿姨帮我联系的。所以在去幼儿园之前，小舅已经给我介绍了很久那个女孩。后来她告诉我，她妈妈也介绍了我很久。因为这种前期铺垫，一见面，我们就很快成为了好朋友。也托她的服，当然还有我自己的魅力，我很快又融入了学校。
小鹿去上学，是需要路过我们家店的。我们都是走读生，中午也是要回家吃饭的。她妈妈每天会在午饭后，把她送到我们店，让我们一起去上学。放学的时候，也只需要其中一个大人，就能把我们都接走。学校的同学总笑称我们两是连体双生子。
小鹿的性格很是淑女，长得又好看。在我没到学校之前，她本就是个很受欢迎的人。和她一起的我，也很快被大家认识并接受。我本性跳脱，又剪了一个弟弟头，总是会有小男孩拉着我玩。
有一天，班上来了一个新的同学。是一个好看的女孩，叫林雪。因为性格腼腆，又总是显得娇气，大家也就都没主动和她玩。而我，因为总是换学校。我知道，一开始如果没人和自己玩，是会很局促和不安的。于是，我主动去和她讲话，并介绍其他同学和她认识。
一开始的时候，小鹿不喜欢她，觉得她看起来人不好，但我还是坚持。久了，小鹿也会和她说几句话。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年，爸爸有时候不仅会在店里忙，还会去做别的工作。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家甜品店，大多都是冷饮。而且作为一个客户定位主要为年轻人的行业。那时不像现在，奶茶甜品，没有淡季。那时候，天气越冷，生意越冷。为了维持店里开销，爸爸就会在不忙的时候干些别的，补贴店里的开销。
我六岁了，又是一个夏天。但这个夏天，和上一个不一样。。。
幼儿园里有暑期班，部分的小朋友是没有放假的，因为他们的爸妈没时间照顾他们。而我是最悲惨的一批——我被全托进了幼儿园，因为爸爸有事要去北京。
我不能再和小鹿一起上下学了。因为晚上要在幼儿园睡觉，不能回家。在此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似乎成为了一切的导火索，我的厄运开始了。。。
住在幼儿园的时候，一到晚上，老师们到点就会关灯。虽然房间里还有别的小朋友，但没有人和我一起睡，对黑暗的恐惧，让我怕得不行。
有一次半夜，我想上厕所，但因为太黑，终究不敢发出声音。我就那样一直憋着，直到最后尿床了，才勉强在尿湿的床上睡着。
从那之后，一到晚上，我就不喝水了。上床前，也一定要上厕所。更是会在老师关灯前，逼着自己睡着。
